隨後民政科長表示,他和梁豔年齡相仿,平時走動得多,對她的情況比較熟悉,如果警方想了解梁豔生前的各方麵問題都可以問他。
韓印聽他這個話頭,知道找對人了,便開門見山地問道:“當年梁豔工作的科室有幾個女的?”
民政科長短暫回憶了一下,說:“加上梁豔總共四個。”
“那幾個人的近況您了解嗎?”韓印又問。
“她們比梁豔年齡大,退休得也早,現在身體都還不錯,一直和梁豔有來往,沒聽說誰和梁豔有什麼矛盾和仇怨啊?她們一個現在……”
“都健在就不必介紹了。”顧菲菲擺擺手,打斷民政科長的話。
“你說‘都健在’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你們認為這幾個老太太裏,有人殺了梁豔呢。”民政科長一臉納悶,想來是摸不準這次問話的用意。
“梁豔在這裏與誰走得比較近?有沒有很早以前去世的?”韓印接下話問。
“倒真有一個,她叫白秀雲,與梁豔同一年來的,雖不在一個科室,但兩人關係很好。”民政科長不假思索地說道,但提到“白秀雲”三個字,他臉色倏地黯淡下來,語氣悲慟地說,“秀雲是個命苦的姑娘,結婚沒多久,在機械廠工作的丈夫便死於家族遺傳的肺病。處理完喪事,她才發現已經懷孕兩個多月,周圍的人都勸她把孩子打掉,趁年輕再找一個,可她硬是把孩子生了下來,要一個人把孩子撫養長大。可惜她也慘遭劫難,而且死得很屈辱,聽說是被先奸後殺的。”
“白秀雲是不是住在方程街淩水路279號105室?出事那天是1979年12月28號,對嗎?”顧菲菲有些激動,她知道離早年那起奸殺案越來越近了。
“好像是吧,畢竟過去那麼多年了,具體我也記不太清楚,但確實是1979年冬天的事。”民政科長遲疑了一下,滿臉疑惑地說,“你們不是查梁豔的案子嗎?怎麼又提起白秀雲了?她們的案子之間有關係嗎?”
“除了你剛剛說的那些,白秀雲的其他情況,包括她被奸殺的信息,你了解嗎?”顧菲菲撇開民政科長的疑問,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問道。
“噢,我和她並不熟,剛剛那些我也是聽梁豔提起的。要說白秀雲的情況,可能我們主任陳輝了解一些,當年他們是一個科室的,都在宣傳科做幹事。”民政科長欠了欠身子,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說,“這會兒他應該在,要不我帶你們去找他?”
“不用麻煩,我們自己過去就是了,感謝你提供情況。”顧菲菲微微點頭示意,便帶頭走出民政科辦公室。
“沒事,沒事,應該的。”民政科長送幾個人出門,殷勤地說,“主任的辦公室,在三樓左手邊第一間。”
街道辦主任陳輝,給韓印的感覺是身上既帶著官氣,又有一絲學者的風範。
他50歲出頭,稍顯稀疏的大背頭油光發亮,一副精巧的金絲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麵龐幹淨,神采奕奕,顯得意氣風發。
經過與民政科長的談話,基本可以判定凶手選擇梁豔作為目標,是為了引出她的好同事兼好朋友白秀雲,進而牽出“奸殺案”。可以說,到此梁豔的價值已經用盡了,無須在她身上再做文章,所以向陳輝自報家門之後,韓印直接將話題集中在奸殺案上。
一提起白秀雲的名字,陳輝即現出一臉傷感,他微微怔了怔,摘下眼鏡,揉揉眼睛,感慨道:“那一幕太令人震驚了,我想我一輩子都無法從腦海中刪除那天早晨的畫麵。就像你們說的,那是1979年12月28號的早晨,天空中飄著雪花,秀雲家的小院裏白茫茫一片。秀雲坐在拴在小院中那棵老棗樹枝幹上的秋千上,低垂著頭,雙手握著繩索,膚如凝脂的胴體被雪片覆蓋著,融入四周無瑕的潔白中……她默默地坐著,讓人覺得好安詳、好寧靜……”陳輝終於忍不住,眼角溢出淚水。他別過頭望向窗外,喃喃地繼續說,“她像是一個沉睡了的雪孩子,又好似童話中穿著白色禮服的公主,那就是前一天還與我對桌而坐的同事人生最後定格的畫麵,與我想象中的死亡截然不同,卻又異常地撼人心魄。我想象不出要有多麼凶殘的心理,才會做出那樣的殺人舉動……”
不愧是宣傳幹事出身,文采相當不錯,一個殺人現場竟讓陳輝描述得如此淒美,而且畫麵感十足,眾人都隨著他不自覺地陷入淡淡的憂傷中。
“這麼說,當時你在現場?”韓印打破憂傷的氛圍問道。
“對,當年我住的地方離秀雲家不遠,那天早晨聽到街上有人拚命地喊著‘殺人了,殺人了’,於是和周圍的鄰居們一起跑出來,就看到我剛剛說的那番情景……”陳輝從辦公桌上的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巾,擦幹眼角的淚水,重新戴上眼鏡,說,“後來警察來了,把現場封鎖了,大家夥才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