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古怪懶散的人物除開睡覺以外,他全部時間都花在聖詹姆斯大街一家俱樂部的凸肚窗內,在那裏收集並轉發全首都的小道消息。據說,他那高達四位數的收入來自給小報投稿,這種報紙是專供好事之徒消遣的。倫敦社會的混泥濁水之中,隻要稍起一點波瀾,就會被這架世情記錄器自動而準確地記載下來。福爾摩斯總是謹慎地幫蘭代爾獲得消息,有時也接受他的幫助。
第二天清早我來到福爾摩斯房間,看他那樣子,我知道情況不錯,但不料又有事情在等著我們,那就是下麵這封電報:
請速前來。宅被盜。警察在場。
蘇特羅
福爾摩斯打了聲口哨。“戲劇高潮到了,比我預料的還快。華生,這案子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勢力,對此我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昨天我已聽到了一點消息。這蘇特羅當然就是她的律師了。昨天沒請你留守在那裏,是我失策了。
看來這個蘇特羅是個軟骨頭。沒辦法,還是到哈羅去走一趟吧。”
眼下的三角牆山莊跟昨天那井井有條的模樣可大不一樣了。花園門口站著幾個看熱鬧的閑人,另外有兩個警察在檢查窗口和種植著天竺葵的花畦。
進到屋裏,我們遇見一位白發蒼蒼自稱律師的老紳士,旁邊還有一位滿麵紅光、嘮嘮叨叨的警官,一上來就以老熟人的資格跟福爾摩斯聊起來。
“嗨,福爾摩斯先生,這回可用不著你插手,普通盜竊案一樁,低級警察就完全可以應付得了,用不著專家過問了。”
“當然。案子是能幹的警察在辦,”福爾摩斯說,“你說這隻是普通盜竊案嗎?”
“沒錯。我們清楚作案的是什麼人,到什麼地方去找。就是那個巴內集團,還有那個黑人——有人在附近瞅見過他們。”
“不簡單!請問他們偷的是些什麼東西?”
“這個嗎,他們好像沒有得手,麥伯利太太被麻醉了,住宅被——哦,女主人來了。”
昨天接待過我們的這位女主人,如今臉色蒼白、十分虛弱,在小女仆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福爾摩斯先生,昨天你給了我很好的建議,”她苦笑著說,“真該死,我沒有照辦。我不想麻煩蘇特羅先生,結果毫無戒備。”
“今天早上我才聽說,”律師說道。
“昨天福爾摩斯先生叫我請人留宿戒備,我沒有照辦,結果吃了虧。”
“你看上去很虛弱,”福爾摩斯說,“你這樣敘述事情經過很吃力吧。”
“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嗎,”警官指著他的日記本說。“不過,如果夫人身體允許的話——”
“其實經過倒也簡單。我看可惡的蘇珊是已給他們開過路了。他們對這房子肯定很熟悉了。有一會兒我感覺到有氯仿紗布按在我嘴上,但我不知道自己失去知覺有多久。我醒過來的時候,有一個人在床邊,另一個人手裏拿著一卷紙剛從我兒子的行李堆裏站起身來,行李已經打開了一部分,弄得地上亂糟糟的。他還沒來得及逃走,我跳起來拽住了他。”
“太冒險了,”警官說。
“我拽住他,但他摔開了我,另外的一個人可能打了我,我什麼也記不得了。女仆瑪麗聽到響聲就對著窗外大叫起來,警察來了,但流氓已經逃走。”
“他們拿走了什麼東西?”
“好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知道我兒子的箱子裏沒什麼東西值錢的。”
“他們留下什麼痕跡沒有?”
“有一張皺巴巴的紙留在地板上,可能是我從那人手裏奪來的,是我兒子的手跡。”
“既然是他的手跡,說明這張紙沒有什麼用處,”警官說,“要是犯人的——”
“高明,”福爾摩斯說,“很有常識!但是我很好奇,還是想看看這張紙。”
警官從筆記本裏抽出一張大頁書寫紙。
“我從不放過任何細微的東西,”他認真地說,“這也是我的忠告,福爾摩斯先生。當了二十年的警察,我學會了一些東西,不管情形如何,總是有可能發現指紋什麼的。”
福爾摩斯檢查了這張紙。
“警官先生,你有何高見?”
“依我看,這很像是一部古怪小說的結尾。”
“可能就這樣,”福爾摩斯說,“你看見上方的頁碼了吧,二百四十五頁。那前麵的二百四十四頁都到哪裏去了呢?”
“我看是賊人拿走了。這對他們有什麼用處呢?”
“潛入住宅偷這種東西真是莫名其妙。你認為這說明了什麼呢?”
“是的,這說明在慌亂之中他們抓到什麼就是什麼。但願他們為所得到的東西而高興。”
“為什麼偏偏去翻我兒子的東西呢?”麥伯利太太問道。
“這個麼,他們一定是在樓下沒找到值錢的東西,於是就跑到樓上來了。
我是這麼分析。你的看法如何,福爾摩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