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亡命黨徒(51)(2 / 3)

“事實。”

金礦大王稍作停頓,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他冷酷而布滿皺紋的臉變得更憂鬱沉悶了。

“我可以簡短地告訴您,福爾摩斯先生。”他終於說道,“有些事情不僅難以啟齒,還讓人痛苦,我隻揀必要的說吧。我是在巴西尋金時遇見我妻子的,她叫馬麗婭·品脫,是馬諾斯一官員的女兒,她生得很美。那時候的我年輕熱情。但即便是現在,我的心冷酷了許多,我的眼光也更挑剔了,回想起來,她的美貌還是少有的。她的性情也是深沉豐富的,她熱情奔放,忠誠堅貞,情緒不穩,這與我認識的美國女人截然不同。好了,還是長話短說吧。我愛上了她,並娶了她。當愛情的浪漫一過——它也持續了幾年——我意識到我們之間毫無共同之處。我的愛消失了,要是她的愛也消失了,那事情也就好辦多了。但是您知道女人的方式總是驚人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改變不了她對我的愛。如果說我曾對她很苛刻,甚至,用別人的話來說,很粗魯,那完全是因為我知道若能扼殺她的愛,或是讓她恨我,那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但是,我拿她毫無辦法,她始終崇拜著我,在英國的森林中和二十年前在亞馬遜河岸時一個樣。不管我做了什麼,她依然忠誠熱情。

“後來,頓巴小姐來了。我們登了廣告,她前來應騁,並成了我的兩個孩子的家庭教師。也許您早已從報紙上見過她的照片,她非常美。我不想裝得比別人更正人君子,我向您承認,同這樣一個女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而且天天打交道,不產生愛慕之情是不可能的。您責怪我嗎?福爾摩斯先生?”

“我不責怪您的這一感覺,如果您向她表白了,我就要責怪您了,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年輕的小姐是在您的保護之下。”

“這個麼,也許。”大亨話是這麼說,但是聽了這番責備,有那麼一下子,他眼中又露出了原先的怒火,“我不想裝得比實際的我要好,我這一輩子,想要什麼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而我從未如此強烈地想愛這個女人,想擁有她。我把這告訴了她。”

“哦,您就這麼對她說了,是嗎?”

福爾摩斯一旦被打動了,那樣子是很可怕的。

“我對她說,若能娶她,我一定娶她,但是我不能。我說我不在乎錢,隻要能讓她過得幸福,舒適,做什麼我都願意。”

“您很慷慨,對此,我一點也不懷疑。”福爾摩斯譏諷道。

“您瞧,福爾摩斯先生,我是來向您請教探案問題的,不是請教道德問題的,我也不是來尋求您的批評的。”

“我完全是看在這位年輕的小姐分上才接受這案子的。”福爾摩斯說,語氣也嚴厲起來,“您企圖毀掉一個寄您籬下的無助的女子,這是您自己承認了的。說實在的,她被指控的任何一樁罪行都沒有您的行徑惡劣。你們這些有錢人哪,就該教訓教訓,並不是所有的人一經賄賂就能寬恕你們的罪過。”

沒想到金礦大王這回平靜地接受了福爾摩斯的指責。

“現在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感謝上帝,我的計劃並未如願以償,她沒答應,而且打算立即離開。”

“她為什麼又沒走呢?”

“這個,主要是她得養活家人,放棄了這份職業,全家人的生計就成了問題,這麻煩著實不小。我向她發誓——我真這麼做了——以後不再騷擾她,她才答應留下來。但是還有一個理由。她清楚自己對我的影響,這種影響比世界上任何別的影響都要有力。她想利用這種影響,做些有益的事。”

“怎麼利用?”

“呃,她對我的事業有所了解。那是非常龐大的事業——常人難以想象之龐大。我可以讓別人成功,也可以叫他們破產——通常我總是讓別人破產,不僅僅是個人,還有團體,城市,甚至還有國家。商場如戰場,強者生存,弱者敗北。我全力以赴,從不叫痛,也從不在乎別人叫痛。但她卻不這樣看,她認為一個人的巨大財富不應該建立在一萬個人破產的基礎上,因為前者的財產已超過所需,而後者卻窮得響丁當。她也是這麼說的。這就是她的觀點,我想她是對的,她能越過金錢看到更為持久的東西。她發現我聽從她的話,而且她相信她能通過影響我的行動來為世人做些事,於是,她留下了——然後便出了這事。”

“您能說明白點嗎?”

金礦大王停了一會兒,或更長的時間,他雙手捧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這對她很不利,我不能否認這點。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內心生活,她們有時做起事來,連男人都無法判斷。起先,我著實吃驚不小,我簡直要認為她是著了魔了,以致於完全違背了她往日的性情。我的腦子裏有了一個解釋,不論真偽,福爾摩斯先生,我把它告訴您。我的妻子無疑是個忌妒心很重的女人。精神上的妒忌和肉體上的妒忌都一樣,都能讓人發狂。雖然我的妻子沒有理由妒忌頓巴小姐——我相信她清楚這點。她知道這個英國姑娘對我的思想和行為產生了一種她自己從未產生過的影響。這是好的影響,但也無濟於事。恨讓她發瘋,再說,亞馬遜人的激怒在她身上根深蒂固。她本來是想殺死頓巴小姐的——或者,我們可以這麼說,用槍威脅她,威脅她離開我們,然後她們可能扭打起來,槍走了火,反而擊中了持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