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才沉默了片刻,道:“正想稟告主家呢,莊子裏劉大壯在山上摔斷了腿,他是家中唯一的勞動力,去年分的是四畝地,正要請示主家,今年如何分配呢!”
餘海輕輕皺起了眉。如果按照舊例的話,家裏唯一的勞動力臥床不起,是不應該分配田地的。可是,家裏的頂梁柱倒了,又失了田地,這無異於雪上加霜,一家老小該如何維持生計?
這時,從人群中衝出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他眼中含著淚,攥緊了拳頭,噗通一聲跪在餘海麵前,大聲道:“我已經十三了,能頂個大人用了!請主家不要收了我家的田地。”
“山子,快回來!”人群中擠出一個麵容憔悴的婦人,焦急地朝著跪著的小男孩呼喊著,生怕兒子頂撞了主家受了懲罰。
餘海低頭看著這個和自家大兒子差不多年歲的少年,心中百味雜陳。想起當初自己被熊瞎子咬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當時麵臨的境地跟眼前這一家何等的相似。當初的他,心中無比期望有人能夠幫襯他的家人一把。
餘小草略一思索,做了個決定,道:“我爹剛剛說了,今天的田地分配,在新的決策下來前,還是跟去年一樣!”
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滿懷希冀地抬起頭,問了句:“我家去年分了四畝地,今年是不是還有四畝地?”
餘小草點了點頭,道:“不錯,去年多少地,今年還是多少地。以後,不光成年勞動力有地,十歲以上的男孩,十六歲到四十歲的女性,隻要有勞動能力的,無論男女也都會酌情分些田地。”
什麼?女人也有地?家中符合條件的女人、孩子比較多的人家,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而家中勞動力較多的,卻微微變了臉色。因為莊子的土地隻有這麼多,分給女人孩子後,他們分到的田地肯定就少了。這些人雖心中略有不滿,卻不敢說什麼。新主家有新主家的規定,要是表現出不滿的話,主家一畝地都不租給你,你也隻能幹看著!
餘海又說了幾句場麵上的話,鼓勵大家認真耕作,最後道:“農時不等人,趁著今天天氣好,大家抓緊時間去耕作吧!好,都散了吧!”
從莊子出來,爺倆準備去鎮上采購些生活用品。馬車走到城門外的時候,發現城外的難民又增加了不少。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許多不願背井離鄉的東北百姓,熬過了嚴冬之後,已是彈盡糧絕,不得不走上逃難的南下之路。
因買了莊子心情大好的餘海,坐在馬車外跟管家說著話。突然,難民中一個瘦弱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死死盯住那個人的背影,手攥得緊緊的。不會是她吧?如果是她的話,為什麼不回東山村找他,而是落腳城外的難民營?
仿佛覺察到他的目光,那個瘦弱的身影,扭轉身子望過來。餘海看清那個憔悴卻熟悉的麵容時,略帶哽咽地輕呼一聲:“大姐……”
或許是離得太遠,那人並未認出他來,而是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在一個用枯枝搭成的簡易棚子下,緩緩蹲下了身子。其實,即使兩人麵對麵,餘彩鳳也未必能認出他來。
自從餘海成親那年,大姐曾經回來過一次,十多年過去了,餘海的麵容雖沒有太大的改變,卻成熟了不少。這一年多,吃的好,心情又好,原本瘦瘦高高的他,身材變得魁梧有力。
今天又穿了一身新衣服,又坐著房府的馬車,跟城裏的有錢老爺似的。就是餘彩鳳見了他,也隻是覺得麵熟,不敢和他相認的!
“停車,快停車!”餘海一把搶過管家手中的韁繩,用力一拉。正平穩地朝前小跑的馬兒,長長地嘶鳴一聲,停了下來,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踩踏著。多虧房府的馬訓練有素,要是換了別的罵,說不定就驚了呢!
在馬車裏打盹兒的餘小草,差點一頭從馬車裏栽出來。她帶著疑問地探出頭來,卻看到老爹從尚未停穩的馬車上一躍而下,朝著被稱為難民營的那片地方快步而去。
“爹!你幹什麼去?等等我啊!”餘小草在管家的幫助下,從馬車上下來,拎著長長的裙擺,朝著老爹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不過陪老爹去趟莊子,幹娘非讓她穿這麼正式,跑動起來一點也不方便,不小心就踩到裙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