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憶霄猛的抬頭,一雙眸子仍帶著幾分難掩的淒楚,她定定望著瑾瓛,半晌,也不曾開口。
瑾瓛頓覺自己失言,微抿著唇剛要開口道歉,忽然感到牽著上官憶霄的手指被她握的一緊。
“這其中的道理,本宮又何嚐不知曉。隻是,懂得未免就能開悟,悟了也未必就做得到。”上官憶霄眸色迷離,青絲橫斜的雲珠步搖在鬢間搖曳生輝,她指尖緩緩撫上瑾瓛的鬢發,開口溫柔,“瑾瓛,妳年歲尚小,不懂得人間別久成悲。這人世情長,哪是說放得下就放得下的?回憶的路途,幽深漫長,那些遺失在流年中的舊時光,又怎能說忘就忘?今朝妳不懂我心中悲徹,終有一日,會嚐遍這相思之苦。”
瑾瓛怔怔的看著她,嘴上不言語,身子也不動分毫,任由她的手在自己青絲間輕撫。上官憶霄的唇角頓了頓,半晌,悠悠開口,“那年見妳之時,妳還是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今日再見,竟已然出落的如此可人。”她輕緩的歎了口氣,“隻是歲月不饒人啊,我已然要在這浮生幻象中,守著蒼寂慢慢老去。”
“娘娘絕色無雙,歲月更是沉澱了您一身難掩的絕世風華。人說,舊時光是個美人,說的,便是您此般風姿。”
“一張小嘴兒還真是能說會道,讓人喜歡的打緊。”上官憶霄輕笑,“玉瑨果真是養了個好女兒。”
瑾瓛微微抿唇,想了半晌,方輕輕的開口問道:“娘娘和家父可算熟識?您方才也說,在臣女尚在繈褓中時便曾是見過。”
上官憶霄眸子一怔,隨即笑著開口,“算不算得上熟識,這也不好說。人與人之間的親疏,並非一成不變。今日眼前相守的人,明朝便也有可能形同陌路。而眼前針鋒相對的人,說不上一個無意的轉身,便可一笑泯恩仇。”
她握著瑾瓛的手,把她牽到榻前,“玉家和上官家本就是多年的世交,我身為上官家的小姐,按輩分論,還要稱玉瑨一聲表哥。嗬嗬。”她輕笑,“說道此,那便是另一段往事了。”
瑾瓛見上官憶霄眸色迷離,口中多了幾許悵然,聰慧如她,便也不再深問。她站直身子,定定的靠在上官憶霄的榻前也不敢放鬆,免得一個疏忽怠慢了眼前人。
上官憶霄緩緩執起身前的素紗團扇,口中低喃,“一生一代一雙人,嗬嗬,說的多好...可這世間有多少這般情深的癡兒,到最後爭教兩處銷魂?”她不顧一旁的瑾瓛在身側,素手將及腰的發絲捋至身後,一襲湖青的長裙入榻無聲,“本來隻是想把妳喚來瞧瞧,瞧瞧玉瑨究竟生個怎樣不入凡俗的愛女,可哪曾想,見了麵,徒然惹得傷感滿懷。”
“都是瑾瓛不好,惹的娘娘傷心。”瑾瓛連忙低聲道。
上官憶霄輕笑,“這哪是妳的錯,妳這個孩子,當真是善解人意的性子,我見了就打心底喜歡。”她徐徐搖著手中的團扇,麵色一抹酡紅,更顯得風華無雙。
瑾瓛微微抿唇,恭謹的站在一旁。七彩水晶簾拂動,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低響。瑾瓛聞聲回眸,見是一身淡粉著裝的念月走了進來,她低著頭,碎步移到上官憶霄跟前,探起身子,便在其耳畔低語了一番。
上官憶霄笑著點頭,手中的團扇搖的不急不緩,她見瑾瓛一臉清麗,之於她們兩人的交談絲毫也不好奇,秀眉一揚,開口道:“瑾瓛猜猜是誰來了?”
瑾瓛微微搖頭,“瑾瓛愚鈍,猜不出是何人。”
上官憶霄緩緩瞥了瑾瓛一眼,她嘴角一揚,柔聲對身邊的念月道:“讓他進來吧。”
“是,娘娘。”
瑾瓛轉頭隨著念月的身影往外瞧,七彩水晶簾輕旋,她眸子也隨之一顫,驚詫的道:“爹爹...”
門口的玉瑨一襲青衫,難掩一身儒雅的氣質。他微微抬頭看了瑾瓛一眼,步子端正的踱到室內,拂起袖子,恭敬的向上官憶霄一禮,“微臣玉瑨參見皇後娘娘。”
上官憶霄眸子一暗,“玉丞相不必多禮。”她轉頭對瑾瓛道,“現下知道是誰了吧?”
瑾瓛微微點頭,抿著唇不說話。
“玉丞相還真是心急,聽聞瑾瓛被我喚了來,妳便急匆匆的趕來。本宮不過是想要瞧瞧她,並無其他的心思,難不成妳害怕本宮為難她不成?”
“皇後娘娘多慮了,微臣不敢。”玉瑨瞥了一眼身側的瑾瓛,複又低下頭,“小女自小嬌生慣養,不知行為禮數,臣恐其言行不周,萬一唐突了娘娘可不好。”
上官憶霄輕笑,盈盈的步子緩緩向玉瑨跟前移來,“玉丞相說的哪裏話?本宮和瑾瓛可是投緣的很,幾句話下來,談的便甚是熟絡。”她牽過一旁瑾瓛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難得妳生了個如此乖巧的女兒,還真是羨煞旁人。”
玉瑨恭著身子道:“娘娘過獎了。”
“嗬嗬,你這一口一個娘娘,果真是叫的恭敬。”上官憶霄輕咬了下唇瓣,“方才瑾瓛還問起妳我是否為舊識,妳這一番言語,不是讓孩子覺得妳我生分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