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薄紗的奴婢喚作早春,領著白燁款款登上了七樓。
忘鄉作為醉鄉樓的招牌,確實是值得稱道的。整層樓被陣法籠罩,竟然不見牆壁,視野開闊,遠望甚至可以把聖城洛景曦巨像收入眼裏。腳下雲霧繚繞,恍惚間猶如漫步雲端。
屋內卻是由三棵桃樹編織纏繞而成,配合地上仙氣嫋嫋,更是增添世外桃源之感。而一幹桌椅盡是梨花木,雕花修飾點綴。桃型圓桌上擺放著若幹酒杯器皿居然全是玉器雕琢,不止酒杯,連置於內房的床榻床架都是白玉一體雕徹而成。白玉床上鋪了一層貂毛皮,整個白玉床被一層薄紗籠罩,而這層薄紗由桃樹延伸的一枝幹鉤掛。
麵向洛景曦巨像的方向上擺放著一梨花長櫈,放著把金絲楠木的古箏,細數弦數為二十一。
“小姐,奴婢把公子帶上來了,隻是公子……”綠蘿薄紗的奴婢說道。
早春口中的小姐坐在其中一顆桃樹枝丫垂下編織而成的秋千上,蕩著雙腳。臆測年華雙十,身穿白紗衣,珠紗遮麵,身段曼妙非常。
“隻是公子不稀罕上來是麼?”
“不是的,隻是公子似乎意誌不清,怕是得了失心瘋。”早春奴婢說道。
“嗯?難怪,我就說我所了解的世子絕非眠花宿柳之人。”
“小姐,那奴婢把他送回去?”
“無妨,你下去吧,我與公子獨處一會。”
“小姐,不宜太久,適才奴婢去請公子時樓下鬧的沸沸揚揚,奴婢怕主人怪罪。”
“嗯,知道了。”
早春提醒完便悄然退下。
“與世子殿下一別近三年了,何曾想昔日的殿下英姿勃發、滿腔昆侖,今日卻是這般模樣,讓慕顏好生難受。”
自稱慕顏女子緩緩揭開珠紗,露出嫵媚雍容,精致的容顏上畫著清淡的妝。清麗的臉蛋上多了些許褪怯稚嫩的青澀,顯現出了絲絲妖嬈,勾魂懾魄。似仙人般風姿卓越而傾國傾城的臉,又如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
“也是,同是天涯可憐人,何曾想昔日天真丫頭,今日卻也落得風塵飄搖。”慕顏自哀自憐道,那一臉哀怨落寞與白燁如出一轍。
“慕顏永遠忘不了殿下那一飯之恩,也永遠忘不了殿下那一騎深山搏萬獸的豪邁情懷。”慕顏喃喃道,竟與白燁對坐,同是陷入了無邊的回憶。
“慕顏曾誓,心已隨君去,紅塵無情人。怎奈,最後還是入了這紅塵,做了那紅塵無情的人。”
“殿下,妾身彈唱一曲相送。”
慕顏說罷,盤坐於金絲楠木做的古箏前,定勢不動,深吸一氣,緩緩撥動弦絲,幽長婉轉之聲響起。曲調充滿哀愁、疑惑、遺憾還有不甘。
前奏後,緲緲的歌聲竟跟隨而起,與弦音竟有共鳴聯係。
奈何天下奈何緣
奈何一指笑蒼天
奈何一首白發顏
隨了雨打風吹去
不再舊夢獨行人
不再憑欄思鄉魂
額點朱砂心點淚
點盡紅塵未亡人
點盡恩仇是非由
問緣卻添幾多愁
問心卻烙幾道痕
問君卻言幾個秋
愁痕未消醉忘鄉
遺忘幾個秋
弦音曲音飄忽空幽,慕顏且彈且唱,嫋嫋的霧氣竟跟隨著音波緩急而跳動,在陣法維持下四季桃花不斷的桃花樹紅粉飛舞,如夢如幻。
白燁本是一臉落寞之色,此刻更甚,而本無光的眼神卻朦朧難視,渾身劇烈顫動,似乎在忍受著什麼。白發更加是無風自動,一時在桃花雨裏甚是醒目。自從瘋了以後,如此狀態的白燁是從來沒有過的。
仔細聽會發現,慕顏的聲音竟與溫婉的聲音如此相似。那樣的柔弱,那樣的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