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鬆眉宇間有著淡淡地關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師妹最怕蛇的吧。以前師傅帶你上山采藥的時候,你若是看見了蛇,都會尖叫地跑進師傅的懷裏。昨日你不是學以往那般,自己跑到樹上去了吧。”
浠裳臉上微紅,輕輕地咳了一聲,當是默認。“師兄倒是還記得。”
不是她跑到樹上去了,而是蛇從樹上跳下來咬她的。放眼當今世上,甚至二十一世紀,恐怕隻有她才有這待遇吧。
“怎麼會不記得,往昔往日的事情,師兄都銘記在心裏。又怎麼會忘記?”延鬆像是問浠裳,又像是問自己。
“我還記得師妹你來邙山的第一天,一口氣把師傅準備的十隻熟兔肉吃的骨頭都不剩。還大大咧咧的罵師傅是老神棍,千年王八,當時師傅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後來我才告訴你那肉是放了春藥給老虎交配的,你二話沒說直接跳進了山澗,差點沒摔死。”
“還有你學醫術的時候也是直接在師傅身上實驗的,師傅還取笑你沒把他的老命給折騰完了……”
浠裳細心凝神聽著延鬆的回憶,慢慢地也陷入了沉思。那個時候的她已經二十多歲了,卻要佯裝出九歲孩童的調皮和膽怯。可那段時光確實那樣的溫馨而美好。
有疼她愛護她的師傅,有寵溺她的師兄,還有山中的奇花異果,飛禽走獸。那是個她在書本上背了幾百遍的桃花源都比不上的地方,那個教會她如何是愛如何去愛的地方。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她的任性,隨著師傅的死去,如幻想的泡泡般,破滅了。那段時光,那些感情,都已經被歲月無情的剝奪,已經被成長殘忍的掩埋。
她以為她重新開始了童年,就可以不在留下遺憾和悔恨。可是現在才發現,就算讓她再回去一次,她依舊也會留下遺憾。如果人生沒有遺憾,又怎麼能說是完美的?
如果不是延鬆提醒她,她都要忘記,她已經重活了一次,已經過了兩次童年。
“師妹,你在聽我說嗎?”延鬆看著她,浠裳回神,依舊平靜的接了一聲。“我隻是也想起那段美好的日子,在聽著。”
延鬆最後歎了一氣,語氣中都是自責。“師傅臨終前托付我要好好照顧你,可是你現在這般,我倒是辜負了他老人家。”
師傅是浠裳的痛,每次提到他,她都帶著深深的愧疚。如果當初師傅飛鴿傳書,預感她有危險的時候她就回邙山,那麼師傅也不會在親自尋她的路上被人謀害。這些都是師兄告訴她的,師傅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麵有危險,才決定出山。
隻是,十幾年以來,師傅隻出山了兩次。第一次出山,就救了浠裳一命。第二次出山,卻是因為她而死。她的一生都注定要帶著愧疚與虧欠活著。
“師兄,不要說這些了。你一直都對我很好,隻是我心存妄想罷了。現在是子時,我們該動手了。否則過了今晚,就沒機會了。”
“師妹,我知道這次委屈你了。”延鬆抓住她的手,冰涼的讓他有些心神恍惚。
今天的一切都是一個陰謀,一個自己挖了陷阱坑,然後自己跳下去。起初浠裳並不知情,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做這一切。親自檢查藥品,親自熬的湯,也是自己端過去的,可是為什麼會中毒?
她當時也是驚慌失措,茫然緊張。但是她卻沒有為自己做任何的辯解,一來她想靜觀其變看看誰最想她死。二來,她在賭,賭自己在這皇宮中到底是什麼的地位。
但是後來卻和一個小沙彌的擦身而過交給她一戰紙條,改變了她所有的想法,打亂了她所有的策劃。因為那隻有幾行字:毒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