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一襲淡紫色羅裙的拂珠抱臂倚著殿門，斜睨了坐在桌邊兀自煮茶的青瑾，愣了半晌才重複地反問了句。然後她的視線與青玨對上，四目相對皆是複雜情緒。
“嗯。”青瑾依舊垂首安靜煮茶，淺淡笑著，“原先為了報仇苟延殘喘著，滿心滿眼都是複國的事情。如今心願已了，心裏空蕩也怪難受的，就像四處走走散散心。”
“別鬧。”拂珠不滿地嘟囔了一聲，“這才剛剛安定下來，你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茶水已沸至蟹眼，青瑾將茶壺拿濕帕子取了下來擱在一邊，這才抬首略帶無奈地望著拂珠：“我沒鬧，我是認真的。我在這裏囚了半生，如今眼下終於有了自由，天知道我多想離得遠遠的稍微喘喘氣。”她明淨的麵容上蕩著淡如秋水的微笑，又顯得有些悲戚空落，“嫣然，我真的很累，你們容我任性縱容一回。我想去看看以前走過的路，拜訪一下故人，然後找個安逸平和的地方落腳，也算是這些人這麼為難自己的補償。”
她的言語像是雨後淺雲淺淡，說不上愁與怨，染著些幽緲的水意，然而無論是拂珠還是青玨都隻覺鈍物撞心，悶痛難忍。
話已至此，拂珠嘴唇翕閉幾番，終是無話反駁。
“七姐你若走了，東青怎麼辦？”青玨麵上猶帶一些心虛。
青瑾將第一泡茶水倒去，笑著抬眼望向青玨，欣慰說道：“不是還有小九嗎？這個天下到底是你們男子的，無論是墨錦雲還是青瑾都無力無心介入。況且是我這個隻想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女子。”
“可是……”青玨還在猶疑憂慮。
“你不是說要保護我的嗎？”青瑾沒待他說話就打斷繼續說道，“請你許七姐一片靜好安穩的山河，讓七姐安全平靜的生活。小九，可以嗎？”
她抬眸定定凝視著青玨，眸中閃著溫柔又希翼的光芒。
青玨愣怔回望了一陣，將她眼中包含的各種情感如數讀懂，然後鄭重點頭：“我答應你，七姐。”
“還有……我在宮中這段時日一直是春燕前後照顧著的，這女子心思細膩做事妥當，小九你便留她在身邊吧。米公公隨淩寒南去了……也到底是個忠心的人，在時我也受他不少照顧，也好好安葬吧。”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沈晏、曹宗之人，都是我一手帶著的，是可以信賴的人，小九可以親之信之委以重任，但是也要切記不能讓他們持寵而驕，成為杜存風之流。楚氏到底是東青時興盛的家族，可以扶持，但是不急。”
青玨用心聽著每一句，神情認真嚴肅，點頭應了。
青瑾這才勾唇嫣然笑起來，俯首繼續煮茶。
“你要走我們不攔你，不過還是等過些時日再走吧。”拂珠聽她托孤一般的叮囑，心裏不太舒服。想了想還是在討商量，“你身子還虛，不宜趕路奔波，我看你現在還蔫蔫的，不妨好好養養精神再說。還有……楚慕淮怕是這幾天也就回來了，你難道不想見見他？”
青瑾斟著第二泡茶水，茶色醇濃香味淡淡暈開。她麵上忽得露出滿足的神情，緩緩說道：“我怕我不早些走，之後沒有力氣再走出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