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宰相府中卻是燈火通明。鶯歌燕舞靡靡之音從大開的宅院之中傳出。入目滿眼都是耀眼的紅色。
幾千兵士身穿盔甲,麵容冷肅的護在宰相府前,仔細的檢查著官員手中的請柬。若是有人沒有請柬擅自闖入,等待他的便是三尺刀鋒。
圍觀的百姓們早已從府門前,擁擠了幾條街,一心想要看這大婚的熱鬧。
據說這次婚宴,是皇帝賜婚。
據說這次婚宴,新登基的皇帝將會親自主持婚禮。
據說這次宰相娶妻,娶的乃是皇帝親姐,長公主仙草。
每一件都是天大的殊榮。都足以光耀門楣,可以料想的見,往後的一個月內,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依舊會圍繞著宰相府。
有幾個身手利索的,幹脆翻上了附近的屋頂,隔的遠遠的,眺望著宰相府中那夜也朦朧,人也朦朧的盛世之景。入眼隻見一片紅光閃爍,卻也分外的開心,隻覺得自己參與到了其中,化身為一朝大員一般……
今日,三月初三,乃是一個大喜的日子。
偌大的宰相府中,百桌酒席蜿蜒而下,一桌十人,無一人缺席。一些前來恭賀的小官,已然坐在了庭院之外,與主廳隔得遠遠的,隻能聽見人聲鼎沸。人人紅光滿麵。
饒是如此,也無一人敢說出半句抱怨之詞,老老實實的坐在角落之中。生怕自己一時緊張,犯下了什麼錯。
正廳的桌案之旁,兩根足有嬰兒手腕粗的金絲紅燭,在鑲金燭台之上比鄰而立,將大紅的囍字照射的熠熠生輝,與四周點燃的數不清的燭台呼應。
年輕的宰相一身紅綾,頭戴喜帽,胸前綁著一個大大的喜球,笑嗬嗬的與朝中同僚推杯換盞,嬉笑怒罵。
眾多朝廷大員圍上前來,巴結著這位年輕有為的一品大員,皇帝姐夫。
肖知鶴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目光卻流露些許茫然之色。
一切恍然似夢。七年前他不過還是一縣之令,如今已然貴為當朝丞相,又娶得皇帝長姐為妻。坐了皇帝的姐夫。手握重權,身份顯赫,乃是踩在萬萬人之上了。
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天大的殊榮,如今他卻是一一的得到了。
這邊燭光搖曳,似要照亮半邊天一般,相府西麵一處院落之中,卻是難得的冷清。猶如被遺棄了一般。
一個身穿一身綠衣。尖下巴,杏仁眼的女郎,倚著門邊聽著主廳那頭傳來的喧鬧,忍不住的皺緊了眉頭,轉了身,看著正俯身練字的葉清婉,不甘的握緊拳。抱怨道:
“夫人,郎主也未免做的太過分了,就算大公主身份尊貴,可夫人才是葉家的主母。按照祖宗傳下來的禮法,公主是該向夫人磕頭,尊一聲姐姐的,可郎主不但不許夫人出席,還將正主子帶走,未免也太過於欺人太甚了!”
葉清婉惘若未聞,寫完最後一個字,這才放下筆,用水拭了手,看著房中閃爍的火燭,歎息了一口氣道:
“碧蓮,郎主再是有錯,也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我們這些內宅婦人,都是依靠他生活了,如今長公主垂青下嫁,已經是天大的福分,我身為當家主母,更加的應該明白事理才對,怎麼能夠郎主鬥氣?”
碧蓮恨鐵不成鋼的一跺腳,看向葉清婉。
“可是夫人,你這般的處處忍讓,隻會讓人覺得夫人你好欺負,奴婢說一句不該說的,昨日郎主派人將小主子接走,不就是為了要挾夫人嗎?”
“……”
葉清婉看著燭台,有些呆愣起來。腦海裏回蕩著她那薄情的郎君說的一句話。
“葉氏清婉,若是公主受了半分委屈,你便拿命來償。”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她再爭,又是爭得過誰?罷了罷了,隻要她的小正兒平安無事就好。閉了閉眼,葉清婉臉色有些蒼白。
碧蓮還要再說,一旁伶俐的雪兒察覺到夫人麵色不對,急忙拉住碧蓮的衣袖,示意碧蓮閉嘴,主動上前幾步,溫柔的揉捏著葉氏的太陽穴,輕聲細語道:
“夫人你別多想,在這個家裏,你永遠是當家主母,就算大公主下嫁進來,論資排輩,見了夫人也絕對要叫夫人一聲姐姐的,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誰也改不了。”
葉清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站起身來,背對著兩個丫頭,輕聲道:
“碧蓮,雪兒,你們兩個都去歇著吧,我想一個人獨自呆一會。”
兩個大丫鬟看著那清瘦孤寂的背影,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心疼和憐惜。
她們的夫人,實在是太苦了。
她們兩個,是葉清婉的陪嫁丫頭,這些年來,葉清婉對待她兩人一向柔和,別人看不清楚內情,他們兩人卻看得明白,整個肖家,若是沒有葉清婉上下打點,恐怕難成氣候,隻是郎主他……
太忘恩負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