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人來訪(1 / 3)

在屋內待了好幾日,實在是無聊至極,我隻知道自己是到了京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麼位置。後來問了管家,才知道桓雅文四海為家,在何處都買過庭院,自然在京師也不例外了。他給每個住所都取了名字,現在住的宅院,名為碧華宅。

我一直都沒喝桓雅文命人送來的藥,我知道那些都是靈丹聖藥,可我就是覺得要堅持著什麼,或許是不願意接受仇人的施舍。桓雅文來過幾次,每次我都是以最臭最冷的臉對著著他,他似乎也不怎麼介意,隻是叫我吃藥了就會離開。我深知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或許作古的日子離我也不遠了。我也習慣一個人待著的日子了,反正我已經孤獨了這麼多年,或許有人陪著我還不會適應。

這一日桓雅文又來看我。我正坐在椅子上瞅著那張字畫。我很想當作沒看到他,可是每次他來我都沒法不說話。我說:“你又來做什麼。”桌上沒有藥,他不會是親自給我送藥來了吧?桓雅文卻沒有回答我的話:“你若是喜歡,就送你了。”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他指了指那幅畫,對著我微笑。我的臉上一紅,立刻辯駁道:“我要那幅畫做什麼?畫和字都不怎麼好看,就算我真想要畫,我也不會要這一張。”

他沒有回話,在桌上放著一個盤子和勺子,然後又拿出了一個石榴,便開始剝皮。我莫名地看著他,問道:“你做什麼。”他微微一笑,道:“我幾個朋友從外地帶來了些水果,我知道你不想吃藥,就給你拿了一些來。”一邊說,還一邊將那些如珍珠般透亮的石榴子給倒入了盤中。

我吞了吞唾液,數了數時間自己大概也有好幾天沒吃飯了,此時看著那石榴,食欲大增,可是又礙著麵子,不好伸手去舀。桓雅文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吧?要不要我代你……”說完,便又想舀來喂我。我嚇得連連擺手,說:“別,我自己來。”然後就搶過他手中的勺,舀起那些石榴開始吃。

隻是覺得這樣吃著別人剝好的水果有點怪異,我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吃別人給我剝的東西大概是在五六歲的時候,吃的是我娘給我剝的葡萄。那時娘還嫌累,隻剝了幾個就叫我自己來了。此時我偷偷瞄了桓雅文一眼,看他正剝得起勁,手法似乎也很熟練……莫非桓雅文天xing中便帶得有母愛?一想到這裏我就不由自主地笑出來了。

桓雅文抬頭看著我,問道:“怎麼了,不好吃麼。”我當下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忘形了,立刻說:“沒有,隻是我不想吃了,我有點困,想睡覺。”桓雅文怔了怔,又柔聲說道:“你以後不要隻穿一件衣服下床了,雖然已經到春天了,但天氣還是會轉涼的。”我漠然道:“我知道了。”然後就一骨碌爬上床,鑽到了被子裏去背對著他。

我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一點睡意都沒有,翻了個身,發現他還在那裏剝石榴,過了一會,盤中就堆起了一個小山。他又在盤上罩了一個大碗,擦了擦手,才站起了身子。他朝我這裏看來,和我的視線交接在了一起。我急忙別過腦袋,假裝若無其事地看著床幔發呆。

他走過來掖了掖我的被子,又用被子把我的腳裹得嚴嚴實實的,輕聲說道:“石榴我放在那裏了,你若是餓了,就起來吃。我還有事,先走了。”然後就往門外走去。我不禁問道:“為什麼……”我很想問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可是這話說出來怪別扭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他怎麼回答。他原本在開門,此時轉過頭來,對我笑了一下:“我也很想知道。”然後就走出了門去。在他出去以後,我發呆了很久。

隻是桓雅文的笑真的很美,風華濁世,清雅絕塵。我想,他的未婚妻,也就是那個公主,一定是挺幸福的女子。有時我也會想,如果他不是我的仇人,我一定會十分希望與這樣的謙謙君子成為朋友。

這天夜晚,我剛洗漱完,準備入寢。卻突然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聲細小的碰撞聲。我朝門外走去,誰知剛跨出一步,便給人捂住了嘴。我一時嚇得手忙腳亂了,出現在我腦海中的全是那些可怖至極的刑具……我不想再那樣生不如死地給人折磨了。

我努力掙紮,才發現自己的武功幾近全廢,而且這個人身手不凡,我怎麼可能躲得開。他把我帶到了一個角落,身上飄來的氣息卻讓我覺得十分異樣:“小聲一點。”然後就放開了我。桓雅文?這聲音的確是他,可是在我定神看清楚了那人之後,才發現那人竟然是我數月未見的故友老張。

我就說桓雅文的聲音聽上去怎麼會這麼熟悉,原來是因為他的聲音和老張極其相似的緣故。夜幕籠罩著老張頎長的身影,這樣看上去,他的臉並不是很清楚,隻留下一雙明如繁星的眼眸,看上去居然還有些媚氣俊美。

我盡量控製住自己的驚呼聲,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裏的?”他說:“從你離開峨眉以後我就知道你的行蹤了。”我說:“你知道?那你為何現在才來看我?”說完這句話以後,我又覺得不大妥當。雖然我很欽佩老張的為人和風度,但是未必他就把我當朋友。還好他並沒有特別在意我的話,隻是繼續說道:“我還知道你不肯吃藥,甚至連飯都不大吃。不管因為何事,你都不應該折磨自己。”

原本我已經心灰意冷了,可現在聽到有人還會在意我的死活,沒有感到溫暖,隻覺得心酸。他說:“我知道你對弄玉的感情極深,可你在這裏自暴自棄,他也看不到,更不可能來安慰你。”我垂頭看著地麵,這個夜晚沒有月亮,地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可我還是一直盯著那兒看,喃喃道:“……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會管我的。”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隻是說出口以後便覺得不大對勁,反複想了想,語調中竟有種撒嬌的感覺。老張柔聲道:“身在他鄉,縱使是在武林中混得如魚得水的老江湖都會有想家的時候,更別說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我也是早就沒了家,所以能體會你的感受。”

他的聲音和語調與桓雅文的相似到幾乎無法分辨,可我不知怎了,一聽桓雅文說話我的心裏就一陣火氣,可一聽他說話,就覺得無比舒暢。我沉聲道:“我早就沒有家了。”他並沒追問原因,隻是安慰我說:“人zai江hu,若逢知己,則需相濡以沫。張某雖然隻會那點三角功夫,可是卻願意為朋友鞠躬盡瘁,你要是被人欺負了,或是感到不開心,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