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茵然一直都是倔強的,這個時刻尤為明顯,那雙眼睛赤裸裸地盯著他,像是在朝他討要一個真正的,毫無虛假的答案。
最終他回避開視線,平靜地回答:“沒感覺。”
這是實話。
實話永遠最傷人。
“果然啊……。”
她歎息一般的聲音傳進耳裏,陸寒庭又不得不轉過頭來,登時怔住。
這個時候她竟然還在笑,可惜不若平日的活潑,徒留蒼白與刺眼。
“這就是答案,陸寒庭,我等不下去了。”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沒有停頓地向前走,離他越來越遠。
最終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陸寒庭坐回車裏,沒有發動車子,轉而點起了煙。
煙霧繚繞下他的神情冷漠而鎮靜,他半開著窗,有新鮮空氣湧進車內,替走了這些煙霧。
陸寒庭打開頂燈,借著這點燈光拆開了她的辭職信,字數並不多,隻是簡單地交代了一下想要辭職的原因。
陸寒庭卻看了很久,久到一支煙燃盡,他又點燃了第二隻。
沈茵然的字其實很漂亮,當初他就是看上了她這一點,才會把她招進學生會。
這樣的一手好字,卻用來寫這樣冷冰冰的文字,真是可惜。
可惜的當然不止這一點。
陸寒庭把信紙折好,裝回信封,又看了眼手上剩下的半支煙,熄滅了它,然後拿出打火機,“哢嗒”一聲點燃一簇火苗,執起那信的一角,置於那火焰之上。
沈茵然等到第二天,都沒等到陸寒庭同意她辭職的消息,卻在原本快要下班的那個時間,等來了一紙調令。
她一通電話撥過去,陸寒庭那邊人聲嘈雜,他說了聲“抱歉”,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沈茵然猜測他大約是走到了其他地方,清淺的呼吸聲輕輕敲打在話筒上。
誰也沒有說話,隻有通話計時在一秒一秒地上漲,陸寒庭忽而輕笑一聲,說道:“茵然,我們的師兄妹情誼總在,不用這麼拘謹吧?”
“我交上去的是辭職信,為什麼變成了工作調動?”
“你有能力,回了S市也能一展你的才華,我也不用擔心我們會變成競爭對手,這是雙贏。”頓了頓,陸寒庭又說,“當然,你以後的工作不會跟我有任何直接接觸。”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沈茵然隻能同意,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辦公桌,退掉了租的房子,帶著簡單的行李去了機場。
程蔻在家安胎,沈茵然沒讓她還有同樣不方便的夏臨琛來送行,所以出現在機場的,隻有陸寒庭一個人。
臨分別的時候,陸寒庭主動抱住了她。
這個懷抱非常溫暖,沈茵然彎起嘴角笑著,不留遺憾。
再見,我曾經愛過的人。
一年後沈茵然結婚,新郎是相親認識的,憨厚老實,顧家又愛老婆。程蔻去S市參加婚禮,由衷地為好友的幸福感到高興。
陸寒庭沒有到場,讓程蔻幫忙帶去了豐厚的禮金。
陸寒庭三十三歲那一年,聽從了家裏的意思,娶了一位世伯的女兒,那女孩是世家女孩裏少有的溫良賢淑,陸家人很滿意,就連陸寒庭本人也挑不出毛病。
這次沈茵然托夏臨琛送來禮金,陸寒庭見到這久違的名字,回想起這個也許此生都不會再見了的小師妹。
沈茵然與程蔻性格不同,但本質卻極為相似,都是那種全然善良的,又有些單純的,理智他不應該接近,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女孩子。
她們身處光明,那是他曾經嗤之以鼻的,內心又隱隱向往的。
沈茵然對他的喜歡純粹又美好,非常珍貴。
她值得平靜的,安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