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三六年深秋,局勢驟然緊張起來,日寇完成在中國東北和華北的軍事部署,開始覬覦中國南方廣大腹地。一時間,戰雲密布,人心惶惶。國民政府加緊戰爭動員,陸續頒布征兵令,構築工事,調防軍隊等,以隨時應對可能發生的戰爭。
本來,小鎮人無暇思考戰爭問題,以為戰爭離他們還遠。但是,當嚴酷的現實擺在麵前時,他們再也沒有理由回避了。
毫無疑問,蘇南的工事是為屏蔽南京而構築的。那麼日軍可能在哪登陸呢?從上海登陸攻取南京,滅亡國民政府,在戰略上是一條捷徑,一、二八日軍不是打過上海了嗎?如此分析開來,怕是整個蘇南都將變成戰場,鎮上出現了不小的恐慌。
近來,鎮上接連舉辦幾場募捐勞軍大會,先生每場必到,慷慨解囊,奉獻一份愛心。
同安堂陸續有夥計響應政府號召,應征入伍。先生一概大力支持,除無條件放行以外,還發給充裕的路費。
目睹這一切,阿浦急切難當,無奈當初與先生有約在先,便不敢貿然提出從軍之事。
阿琬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她對阿浦說:“你若真的想參軍,我去跟阿爸說,無論如何讓你遂了心願。”
“不,不要去!”阿浦攔住阿琬道,“我要對得起先生,還有阿婆。若出爾反爾,在他們麵前會無地自容的!”
阿琬看他愁苦的樣子,內心糾結萬分。
阿琬仍時常造訪他的小屋,及時為他送上阿爸看過的報,隻是絕口不提感情之事。
“阿琬,今後不要給我拿報紙了,外麵的消息知道了也是枉然。”他木然的對阿琬說,“這是你給我的教科書,原物奉還,我要用功讀你阿爸給我的醫書了。”
“阿浦,”阿琬看他萬念俱灰的樣子,悲切的喚了一聲,“不!你不能放棄理想,難道你不想走出去嗎?你和魯大哥的約定,難道你忘了嗎?我知道你內心悲苦,但你不能沉淪,要振作啊!”阿琬為他難過,一掬同情之淚。
“有什麼可悲苦的,”阿浦道,“原來我是同安堂的送柴郎、夥計,現在我是同安堂的接班人,一步登天呦!有多少人求之不得!”阿浦言不由衷地說道。
阿琬聽出他弦外有音。
他的另一套說辭卻是:“現在離‘走出去’”更遠了;實現理想,希望更加渺茫!
某日阿婆回家小住,推門進屋,發現阿浦媽臥病在床。
“阿婆,我頭痛得厲害,叫阿浦回來看看我吧。”阿婆摸她的額頭,滾燙,曉得她在發高燒。見天色已晚,不便再回同安堂,便百般安慰,挨到天明,回同安堂報了信。
阿浦向先生告假,回家看望母親,不想三日未歸。先生料想阿浦媽病得不輕,於是讓阿婆帶路,帶上阿嬌親往診治,確定阿浦媽患有衰弱之疾,開了幾副湯藥,輔以針灸療法施治,讓阿嬌每日去鎮西為阿浦媽針灸。
原來阿浦媽因年輕時隻知一味操勞,一門心思賺錢養家糊口,疏於調養,剛至中年,竟落得百病纏身,又因經過幾次險難,無人與之分憂,精神備受刺激,患上衰弱之疾,經年不愈,也就不足為奇了。
眼見阿媽的病在先生調理之下漸愈,阿浦必是感念,不日即返,跟隨先生左右學藝。
先生心很細,他曉得隻有解除了阿浦的後顧之憂,才能使他安心在同安堂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