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王宮,重簷、粗梁、壯柱、高起的須彌座,為仿唐宮建築的結構和形式,雖規模遠遜,但裝飾上複雜多彩,似乎要寫盡焉耆現在的富裕和光彩,卻缺少唐宮的莊重、大氣和自信。宴會主廳從主體建築一直向外延伸,形成外有庭階可供觀景表演、中有宴桌過廳相聚、內有主位威嚴縱瞰。
今天的盛宴賓客眾多,按時間,大家在中廳落座後盛樂準時響起,內廳,小太監、宮女依次出來,然後是掌書青紫出來立於副位上,眾人起立,最後是國王和王妃進入主位。國王年歲已高,錦袍王冠的輝煌更襯出麵色之憔悴蒼老,王妃雖是美豔非常,但霓裳珠翠下卻有一種無表情的威儀,倒是一旁的青紫,俊眼顧盼、流波四溢,仿佛她的眼睛,既可看遍全場,又可如腦想透所有人,還能如口道出每件事,隻是她的妝似乎很濃,看不出真實年齡,雖然看似少女,但少女何須濃妝。
音樂隨之停止後,青紫帶領眾人向國王、王妃齊聲請安,大家入座後主事太監高聲宣布來客,包括華山古掌門、蜀中唐門少主人唐堯、唐卿,晉中歸劍山莊林莊主……。
湘鶴作為風沙堡二堡主被安排坐在中廳賓客位的第二排,也就是最後一排,蕭賦和郝然則作為隨從又在湘鶴之後位。邱正通和竇恭、竇勁、舜宣等焉耆重臣並列對麵第一排,看來邱正通是歸於焉耆各門派中地位最高的。華山派、歸劍山莊、唐門來客則坐在湘鶴前第一排。在蕭賦和湘鶴看到王妃後都有一種如釋負重:王妃並不像蕭賦的母親,也不是湘鶴要找的人,他們可輕鬆地全力幫助郝然去完成任務,反不覺已身處危機四伏的境地。
當一個宮女依次添茶經過旁邊時,湘鶴敏感地聞出一種似曾相聞,但絕不是常能聞到的異香,她想起來了,諾瓦身上也有這種異香。
眾人看完外庭的一出歌舞後,青紫宣布道:“今天我首先要祝賀華山派古掌門不日將迎娶我竇國公府上的鳴鄢小姐,接下宣布即將加入焉耆的武林門派有……”話未盡,已被由遠而近聲音打斷:“古遊今不再是華山掌門,他隻能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華山!”隻見一個灰衣青年男子從外庭上空飛進來,竇勁身邊的一衛士大喝一聲,縱身躍起欲擋灰衣青年,但兩人還沒對上招,衛士就已跌落地下,大家不禁驚歎來人武功之高。
“放肆!”古遊今喝道:“陸曉觀,你到這幹什麼?”來者是華山派前任掌門的關門弟子陸曉觀。
陸曉觀未理古遊今而麵向國王和王妃,道:“華山派門規,掌門人須為未婚且終身不得娶嫁,其他門人不受此限製,古遊今現如定親,則自然終止掌門一職,華山與焉耆仍未有任何關係。”
古遊今道:“我身為華山掌門,當可以廢陳規立新章,何況華山與焉耆結親更可光大華山未來。”
“華山若歸屬焉耆國,還有什麼未來可言?”陸曉觀大聲道。
古遊今自知繼續下去隻會在眾人麵前丟臉,就厲聲道:“由不得你在這放肆!”說完,拔背起身,以華山派“西峰掌法”取陸曉觀,“西峰掌法”為華山第八代掌門在西峰險峻崖壁上,以華山秘笈為基礎自悟而創出,掌法若煽若拍、若合若離,十分險辣。
陸曉觀道:“你為個人私欲,不顧同門之情,更不配為掌門,你若執迷不悟,我當代師將你逐出。”兩人相鬥起來。
眾人隻道古遊今身為掌門,又年長陸曉觀十多歲,取勝不是問題,郝然三人也暗為陸曉觀擔心,十招一過,蕭賦便知陸曉觀無礙,又過了不到二十招,古遊今已支撐不住,這時,竇勁忽然揚手,蕭賦取筷欲救,但郝然緊緊壓住其手臂,示意再觀其變。
轉瞬陸曉觀已向後倒,古遊今趁勢一掌拍在陸曉觀胸口,陸曉觀已重傷倒地,道:“焉耆國手段之黑,也在我預料之內,隻是竟然用的是天山‘拂塵式’,難道一世英名的天山派也淪為焉耆的幫凶,那華山還有什麼救、武林還有什麼救!”
一直在冷眼觀看的青紫這才說話:“古掌門,華山隨便串出個人物就可打敗你,你如何讓華山弟子聽命,又如何讓焉耆信任?”
古遊今忙恭敬到:“陸曉觀一除,華山再沒人武功勝過在下,也再無人敢冒犯焉耆,陸曉觀是師傅的關門弟子,師傅可能將一些獨門功夫傳與他。”
陸曉觀道:“師傅當時已經看出你心術上的端倪,所以他老人家過世前又將悟出的一些新功法單獨傳與我,希望我能監督你,若你行事出軌則可製止,你是大師兄,師傅一直希望你終能完全承擔起華山派的重擔,可你還是為私欲背叛了華山派。”
青紫不耐煩道:“來人,將焉耆華山派冒犯掌門的陸曉觀帶下去。”兩個衛士上前欲將陸曉觀押走。
剛才表演歌舞的一個舞姬水袖一卷,已把陸曉觀帶起向外飛去,竇勁又一揚手,邱正通也把手一甩,蕭賦再也忍不住將手中一雙筷子射出,分別擊落竇、邱二人的暗器,同時那舞姬身後已展開偌大的一塊紅紗護住她和陸曉觀繼續向外飛遠而去,留下一句清脆的話:“謝謝公子,自己小心!”顯然是對蕭賦說的。
竇勁和竇恭正欲追出去,青紫道:“不用了,你們追不上的,這裏還有更重要的事。”她先看著舜宣:“生為雲德大將軍,麵此情形怎會無動於衷?”然後眼睛死盯著蕭賦:“所謂風沙堡的人,還有什麼話要說?”
蕭賦站起來笑道:“你既已知道我不是風沙堡的人,還這樣問?我本來是想看完這出戲,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被陸曉觀的正氣撕去偽善。”說罷將假胡子和頭上的突狄絨帽一揭,寓意雙關道:“就不裝啦。”
竇勁和邱正通都驚道:“是你?”
此時的蕭賦,相貌絕俊、風采超然,引眾人嘖嘖讚歎,現場的女子大多力掩羞澀而低首垂眼,隻有蜀中唐門少主唐堯的小妹唐卿心事般、不避諱地盯著蕭賦,一身橙色蜀錦、褐彩蜀繡的唐卿,有著天府之國的天姿國色,父母的早逝讓她的性格中多些沉寂、思考和堅毅,為協助大哥完成唐門麵臨的重大選擇,年已十九卻一直未考慮過自己的婚事。唐堯側眼看到小妹的眼神,隱隱生出複雜的欣然和擔憂。
青紫笑道:“公子在涼州、碎葉連敗邱掌門和竇大將軍,還有寶雞南北世家挫我竇國公想必也是公子,當時我們王妃就奇怪南北世家北野鬆已重傷,南宮傾和一個野丫頭能有多大能耐,現在看來都是公子所為,既有這般身手,完全可以大駕堂皇入我王宮,又何須屈居賓位之末。”青紫的話似乎有意向大家傳遞三個信息:一是大方承認焉耆幾大頂級高手技不如人,二是南北世家男主人北野鬆已被武功在竇恭之上的焉耆高手所傷;三是王妃是計劃之中心,背後之意大約是焉耆國能坦然接受失敗,焉耆還有足夠的實力和自信。
蕭賦問道:“焉耆不斷將眾多武林人士邀請至此,意欲何為?”
青紫道:“焉耆隻是把鬆散的各門派聚成整體,為同一個宗旨,即追求武學更高境界、追求扶危救弱之公道,牽個頭、做個東,因為焉耆可以提供各門派壯大所需財富和武學交流之條件,許多門派自然願意加入焉耆,大家或成為朋友或是一家人。”然後提高語了氣“焉耆是大家的歸屬、是武林之家,這是任何門派都做不到或不願付出去做的事。”
蕭賦道:“剛才的一幕有什麼公道、自願、友誼可言?在場的武林各派,除了不能代表華山派的古遊今,又有誰自願加入焉耆?”
青紫用威儀逼人的眼光瞪著歸劍山莊林莊主,直呼其名道:“林若歸,你可以向這位公子說明一下歸劍山莊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