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仍在一杯一杯的喝。

甘文清移開目光。

他的臉頰、耳背,再到頸子上,都已經起了一層紅色的栗子……他的酒量並不好,硬著頭皮死撐到最後,也不是一兩回的事情

旁邊廳裏的太太小姐們,已經砌起了長城,牌麵碰觸清脆的聲音不時的響著。甘文清坐著看了一會兒牌,蕭以真先起身,說:“這酒也差不多喝歡實了,去攔著這些個男人吧。”

旁邊有個太太語氣憤懣的推倒麵前的長城,說,出門了還得惦記著這些大老爺們,知道的,說我嫁了個好男人,不知道的,當我生了兩個兒子呢,成日的替這大小祖宗操心……一眾女人嘻嘻哈哈的笑出來。

走出去,已經散了席,一幫男人勾肩搭背,親熱的仿佛親兄弟,相互攙扶著走。

幸好沒有喝大發,甘文清觀察他們的步子,一步一步走的穩當,不帶半點兒淩亂,也沒有誰有胡言亂語的跡象,各家媳婦忙過去扶著自家男人,找地兒歇口氣。

韓君墨的臉膛紅通通的,看著甘文清的目光有些遲滯,笑容也有些懶洋洋的。甘文清皺了皺眉,知道這情形,他是有些醉了。

她過去攙扶住他。

甘文博瞧見,“嘶”了一聲,說,“要妹妹有什麼用?胳膊肘盡往外拐。”

柳巧巧咬著牙,眉頭緊皺,扯著他的手臂,一路穿過大廳,走了出去

韓君墨很安靜的,由著甘文清攙扶著自己往前走,看著她跟桂花奶奶要一間客房休息,他“哎”了一聲,輕笑,說,“我還沒醉呢……”

甘文清瞥了他一眼。

韓君墨便笑。

“晴晴……”他低喃著。

甘文清聽到,不語,隻是輕輕的拉住他的手。

她扶他在床上躺下,喝酒的人,身子總顯得格外的沉,她抹著額上的汗,感覺著他低沉的氣息裏帶著的一股濃烈的酒味,舒出一口氣。

她起身,卻發現手已經抽不出來……她注視著他泛紅的臉膛,疑心他是不是在裝睡,她掙了掙,他握的很緊也很牢。

她“哎”了一聲,卻得不到回應,僵直的站在床邊,多少有些狼狽的感覺。

“晚上我就得走。”韓君墨仍是閉著眼睛,醇厚的嗓音裏帶了些許酒後特有的朦朧與沙啞。

這張臉啊,被酒精氤氳成這樣,抹了一層厚厚的胭脂似的,可怎麼看……都還是好看。

甘文清坐下來,半晌沒有說話。她其實是想說,他今日完全不必過來,那樣一大攤子的事情摞在那兒,他這時候走開,還得費上幾倍的心力重新部署。可她明白,有些話其實不必多說。

他如今被架在了火燎子上,他的職權範圍,並不能直接管理永達工業區相關項目的違法問題,但他需要將所有的事實及相關的利弊調查確實……倘若漏掉什麼,事後追責起來,他少說要擔上小半的責任。更不論,如今警方與紀檢委調查的方向,大有轉移的趨勢。

險中求勝,莫過於此。

可險中求勝,也得有個“勝”字一切才做得數,這樣想著,她的心裏隱隱的有些痛楚。

電話在響,他摸出手機,眯著眼睛,看著一閃一閃的屏幕……她不知道那一刻是什麼讓她的視線模糊,是手機屏幕閃動的白光,還是這個住在她心田的男人。

他接通電話,隻是簡單的“嗯”了兩聲,便收了線。

房間裏非常安靜,她似乎能聽到他粗沉的呼吸聲,他仍是閉著眼睛,她的手,則被他握著,橫在他的胸膛上……她的掌下,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這種掌握著一個人心跳的感覺,讓她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她仔細的看他,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臉孔,他的眉眼,在這個時候,特別的安靜好看……他們這些人,被常被人形容成好看的,隻有溫浮生。一雙帶著電的桃花眼,從前不知招了多少女孩子的喜歡,那時候,學校裏的女孩子,有不少是喜歡他的,更多的,興許還是喜歡溫浮生那樣的。課間三五結群的話題中心都是男孩子說女孩子,女孩子說男孩子……她卻隻喜歡他,倒沒有所謂的哪一型,沒有那樣的標準。隻是默默的,連什麼時候意識到這份心思,都不曾察覺。旁的女孩子說到他的時候,她總是會習慣的憤憤插上一嘴——韓君墨那個混蛋。圍在一起的女孩子便同情的看著她,多少會問一些問題,好比,舒晴晴,你是不是得罪他哪兒了?又或者問,舒晴晴,他為什麼這麼討厭你……也會跟她提一些建議,舒晴晴,你要不要去跟老師要求調換座位?吵鬧的過分的時候,她也曾牙癢癢的,巴不得離他遠遠兒的,這輩子都別碰麵才好,可當真換座位,心裏隱隱的知道自己是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