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君墨臉上有著舒心的笑容,那樣的輕鬆,深潭似的眼睛,即便在昏暗的天氣中,也顯得熠熠生光,她的心跳在加速……像是很多年前,他掬著水龍頭裏的水,把水潑在他身上,一串串的水珠子中間,她看到他得意的笑,她因狼狽,心生窘意,他便斂了笑意,忙伸手過來,笨拙的替她抹幹臉上的水珠子……

甘文清不說話,視線迷蒙不清。

隻是感覺他離自己越發近了,他身上,帶著一圈熱氣,就那樣自然的,她依在他的臂彎之中,感覺著他一點一點的收緊手臂,他的下巴恰好擱在她的耳側,溫熱的呼吸將她耳邊的散發吹的微動。

“來,我背你。”韓君墨看她手裏髒兮兮的破布鞋,已經大致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甘文清忍不住笑,眼裏泛起的霧氣緩緩散去。

“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他微笑,彎下腰,拍拍自己的背脊。

甘文清見他執拗的彎腰站在那兒,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要背起她的時候,明明是要說聲謝謝的,他的表情卻別扭的跟什麼似的,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想必也好不到哪兒……隻是輕輕貼上去,攀住他的脖頸,身前是他堅實的後背。

韓君墨笑,直起了身子。

她摟緊了他的頸子。

心跳漸漸的緩了下來,她不敢用力的呼吸,隻是抿緊了唇。

如今想來,他背過她很多次。

有一次,葉小寶信誓旦旦的說,除了媽媽,我絕對不會去輕易的去背哪個女人。向真便問為什麼。葉小寶一本正經的,說,看男孩子感情怎麼樣,就得看他們打群架的時候,把後背都亮給了誰,那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出去了。男人背上的女人,隻能是母親、妹妹和妻子。

葉小寶那人總有些口無遮攔的,真話假說,假話亂說,半真半假摻著說。她與向真都是當玩笑話聽,那會兒哪裏會說什麼男人與女人,也不明白他們男孩子之間打架打出來的友情。他們幾個男孩子,卻對葉小寶的這番話頗為讚同。

“淩大哥醒了。”韓君墨說。

“嗯。”

“我來接你,一起回去。”

她微笑。

“文清……”

“嗯?”

“以後,我跟你一起過來。”他歪了一下頭,問,“你想去哪些地方?”

“你呢?”

韓君墨咂了咂嘴,笑。

……

收拾好東西,離開賓館的時候,正是暮靄沉沉,韓君墨看甘文清的表情,問要不要幹脆明早再走,甘文清迎上他的一雙眸子,深潭似的看不到底。甘文清搖搖頭,結了帳,老板收拾著東西,說,小兩口下回再過來玩。

甘文清有心解釋,見他聽之,心情甚好的模樣,想想又作罷,心裏隱隱的,有些說不出的甜意。

他們匆匆的趕去機場,甘文清搖下了一點車窗,風景與來時一樣,卻又分明有了不同,許是身邊多了這樣一個人的緣故。

視野中滿是蔥蔥鬱鬱,生機盎然,遠遠的可以看見遠處半山坡上成群的牛與羊,撲麵而來的風夾著塵土,帶著這個季節特有的涼意,清新舒爽,頭發也隨之簌簌的飄起。

金黃色的夕陽有如流沙,染上車內的椅背、他們的衣服,還有他的眼角眉梢。

他們挨的很近,一起看著外麵的光線變得昏黃黯淡,一起看著火紅的夕陽在山頭樹重間隱沒。一棵顆高大挺拔的樹,在車窗外一閃而逝。

韓君墨的目光落在甘文清的側臉,“舒爺爺的各項指標已經達到了手術的標準。”

甘文清望著他,心裏咯噔了一下子。

韓君墨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