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年過去, 珠舍裏所率領的那欽部, 已然壯大成北原上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

合縱, 連橫, 分化, 瓦解……

他步步籌謀下, 北原上已沒有任何一個勢力能與他抗衡。招募令一發, 渴望建功立業的武技好手,也紛紛投靠而來,入他麾下。

他的聲名響徹北原, 隱隱成就一方霸主,離真正的北原王者,隻差了最後一步。所有人都已看了出來, 這個身手驚人, 用兵也極其出色的少年人,下一個將劍指何處——

和林王城!

時隔多年, 入主王城的超級勢力, 又要改換了麼?

兵臨城下之際, 和林王城城門緊閉, 城中的阿古拉部據守不出。唯有幾名武道高手攔在陣前, 向珠舍裏揚聲挑戰。

珠舍裏安然穩坐陣中, 微微一笑,點了身旁的數人,逐一上前迎戰。

連戰三場, 三戰皆勝!

全軍爆發出響遏行雲的喝彩之聲, 士氣節節高漲。

最後一戰,珠舍裏策馬而上,親身上陣。三招之內,將敵方壓陣的高手,一刀斬落。

軍中氣勢,升至最高!

慶格爾等人統率大軍,向勒馬陣前的珠舍裏迎了過去。巴彥感慨道:“想不到,我竟能看到這一天!跟從少主,是我這輩子最為正確的一個決定!”

眾人也真心實意,齊聲應和。

珠舍裏不驕不狂,笑道:“進駐王城的阿古拉部安逸了太久,猶如一塊被蠹蟲蛀空的木頭。王城之主,也該是時候換人了。上天已站在我們這邊,榮耀與財富,就待我們親自去取了!”

北原上部族,向來逐水草而居,隻有唯一的超級勢力,才能入駐巍巍屹立於北原西部的和林王城。和林城建於一座水草豐美的綠洲之上,繁榮富饒,乃是北原之最。

入駐王城者,可以統屬北原各個部族,享受歲貢。隻不過隨著阿古拉部沉溺在富貴鄉中日漸軟弱,王城威名,也漸漸不被大家放在心上。

趁著軍中士氣高昂,慶格爾一聲令下,弩手出列,將懷中半人之高的巨大弓|弩舉起,對準了緊閉的城門。

此弩極為強韌,若非武道中人,是萬萬運使不了的。

數到三後,所有人一扣機關,將弩|箭齊齊射出。

上百支弩|箭,裹挾著巨大的力量呼嘯而去,兩個呼吸之後,和林王城的城門,已是千瘡百孔。“再射!”慶格爾喝道。

連射三輪,城門轟然崩塌。

珠舍裏率領大軍,魚貫而入。

……

謝曉清隱匿了身形,懸停在王城上空,望著下方的景象。

王城已經易主,那欽部以及聯盟部族,入駐了城中。這座人煙繁密的城池,分為王宮、上城、下城三片,上城住著達官貴族,下城則是平民百姓所住的區域。

這些日子,為了給那欽部眾騰出住所,原本居住在上城的人家,被士兵一批批驅趕到下城,不得不棲身於臨時搭建的草棚內。下城的一處市集中,珠舍裏又命人放了把火,燒毀了連綿的幾十間商鋪,留下一塊空曠之地。這塊空地如今變作了熱火朝天的工地,上百名工匠和奴隸,在依照珠舍裏繪製的圖紙建造一座高聳的祭天壇。除了這一處,城中亦有好幾個地方在同時大肆改建。

唉……為何要如此大興土木,勞民傷財!

謝曉清又看了一眼天色。日頭越發的毒了,在曝曬下營建工事的人們,想來都不好過吧。

他一揮手,陰翳的濃雲於天空湧現,遮擋住了熾熱的陽光。

……

時近清晨,珠舍裏還在打坐修煉,謝曉清已起身,扶著他的肩,在他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我今日要外出一趟,很快便會回來。”他溫柔道。

“好。”珠舍裏睜開了眼睛,看著他離去。小狼崽也追上前,繞在他腳邊,咬住他的袍角。謝曉清拍拍它的小腦袋,小狼崽就乖乖鬆了口,蹲了下來。

謝曉清心念一動,遁術運轉,掠出了王城。

他要去的地方很遠,好在對一個化神修士,一日之內便可往返。珠舍裏庶務繁忙,他便沒有將其帶上,而且,他要去見的那人,恐怕也不想見到珠舍裏……

青翠廣袤的草原,草原上珍珠般散落的牛羊,都在霎眼之間被拋在身後。

午後時分,他已越過北原邊境,飛入了中州地域,踏入了暑氣蒸騰的倉陽山中。

再度踏上此地,許多舊事湧上心頭。稍後再去拜祭一下喪命於此的舊友吧,謝曉清思忖。

他按捺情緒,來到了一座火山熔岩湖的上空,向湖心彈指打出一道綠光。那綠光化作一隻羽翼鮮亮的青鳥,投入了赤紅岩漿中。

少頃,熔岩湖便徐徐下降,露出了下方的府邸,此刻大門敞開,謝曉清一掠而入。

眼前光景一換,他已置身於玉石砌成的華美大殿。

“嗯,你這小朋友,總算還記得來看望我!”一個清潤的少年聲音道。

玉道人還如謝曉清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慵懶地倚在殿中寶座上。看見謝曉清,麵上有一絲笑意,語氣裏卻是半點也無。

謝曉清轉生之後,也曾經來看過他,以謝他救命之恩。這麼多年過去了,謝曉清已晉升成了位處俗世巔峰的化神修士,玉道人的這一句“小朋友”,倒是沒變。

謝曉清也不在意,笑道:“你上一回提過,今日便是你飛升仙界整整萬年之時,我自然是要來賀一聲喜的。”

玉道人擺擺手:“道什麼喜,我的本體去仙界逍遙了,卻留我在這兒看守洞府,哪兒都去不了,唉!”他泛著玉色光澤的眸子看定謝曉清,“我就是找個由頭讓你再來一趟。你這小朋友心性不錯,又是那老木頭的後人,可惜,太呆笨了點,讓我放不下心!”

他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拈指掐算起來,起初還神色平和,算了片刻,眉頭越皺越緊。謝曉清也不由被他神色牽引,有些不安。

算完這一卦,玉道人眼放厲光,狠狠瞪了謝曉清一眼。

“卦象極凶,九死一生……我雖不能看出詳細,但這一卦,與你的邪魔師父大有關聯。我不是早就告誡你,離他遠點麼?都死過一次了還不知悔改,再被他坑得一命嗚呼,也是活該!”說到最後,咬牙切齒,半點風姿不存,顯然是大為光火。

謝曉清沒有接話。他不欲頂撞玉道人,卻也絕不會聽他所言,離開師父……

師父已答應不會首先對他動手,除非師父反悔,他不會再動搖與師父長久廝守的決心了。那凶卦與師父有所關聯,也許是他為了替師父擋災而身受重傷,九死一生,不是還有一線生機麼?

見他沉默不應,玉道人連連冷哼數聲。

“真是個癡情種子,把你種下去能不能長出一樹桃花來?我看你改修合歡道算了,把你那寶貝師父綁來,每日這樣那樣,說不定你得道升仙,還能早些!”

他雖說的是氣話,也讓謝曉清臉頰微微一紅。

“前輩,不提我師父了,我曾在一處福地之中,得了幾塊奇玉,你看看是什麼品種?”他從儲物袋中,將流轉著溫潤玉光的湖藍石塊取了出來。來看望玉道人,他也提前備好了禮物的。

玉道人嗜玉如命,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將那奇玉一把奪去。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謝曉清便告辭了。

“等等,”玉道人卻叫住了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一來我就嗅出來了,你身上沾了一層不祥的煞氣,最近到底去了什麼陰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