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報曉,百鳥齊鳴。喚醒了山村的熟睡,迎來了槐樹莊又一個新的黎明。晨風陣陣,吹拂著槐樹莊古老的臂膀,吹拂著老槐樹幹枯粗壯的枝條。老槐樹迎風抖動著肩頭的枝條,仿佛向到來的第一批老顧客招手示意,又仿佛迎合翠鳥鳴唱。

李老漢早早的推開了庭院的大門,身披著根生給他新買的羊皮大衣,手提著長長的煙袋來到了槐樹莊的大街上。李老漢悠閑的踱著,聽著悅耳的鳥鳴,沐浴著熙暖的陽光,回想著連日來家裏的高興事兒,李老漢笑了。

李老漢為大兒子根生的出息而感到驕傲,現在的李根生已不僅僅是李老漢的大兒子,他簡直成了李老漢的靠山、精神支柱。每每讓他李老漢感到煩心的事兒,李根生總能替他找到平息煩惱的法子,而且每每化險為益,使李老漢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讓李老漢對生活充滿信心。今天的李老漢已成了槐樹莊的一個人物,瞧他的小院,天天開了鍋的熱鬧,因為他的大兒子,因為大兒子帶回來的那台收音機。他李老漢由昨日的無人問津一夜成了當今村裏人議論的焦點,瞧瞧老李家。都聽上收音機了,那可是城裏人的消遣啊。

是的,李根生帶回來的那台收音機給李老漢平淡的生活增添了無窮的快樂,同時,也使李老漢虛榮心的一麵得到了百分之一百的滿足。哼,張金貴,你能個啥?不就是個大隊幹部嗎,狗屁!有本事你也樂嗬樂嗬,你瞧不起我老李頭,還想攆我回老家?別忘了,我還有個能耐的兒子,你等著去吧。我還有倆兒子,你有啥?再過十年你得跟我老李頭轉,兒子才是本錢,你有嗎?哼!老李頭心裏美滋滋的。隻要兒子能幹,不愁我老李頭蓋不起那三間大瓦房。你張金貴看不起我老李頭,我還瞧不上你呢,我們攀不上你的金枝葉,我還不信我老李家招不來個金鳳凰,我就不信老二會找不著個好媳婦。

李老漢吐著青煙、想著美事,不覺已到老槐樹腳下。

太陽已爬上劉家嶺樹梢的枝頭,老槐樹下人們已是三五成群。或依著老槐樹的身板,或坐在早已被人們磨的發亮的石頭上,或者幹脆坐在硬硬的黃土地上,懶洋洋的拉著閑話,曬著太陽。

“是老李嗎?”張發提著他的大煙袋,故作驚訝。

“咋了他大叔,不認得了?”老李頭樂嗬嗬的。

“噢,真是老哥啊,我還當哪來的幹部呢。”

“哈哈,我老李也像大幹部?”

“像,真像!比張會卿都神氣,瞧這大衣,瞧瞧。”張發羨慕不已。

“根生買的,細羊毛的。”老李頭抖開了披著的大衣,露出了裏麵雪白的羊毛。

“咿!還是羊皮的呀!”張發無比驚訝了,忙走了過去,親手撫摸著老李頭的羊皮大衣:“瞧瞧,多白的羊毛啊。比比,張會卿的大衣算個啥,輪料子還沒我頭上的氈帽厚呢。沒法比,真的沒法比!”

“張發叔,那趕緊用你那頂氈帽做一件,穿上肯定比張書記神氣。”狗勝大聲說笑著。

“就你娘的能,我這氈帽還不夠你媽做件褲衩呢。”

在座的老小們哄堂大笑起來。年輕人也仿佛找著了話匣子,於是,紛紛和沒大沒小的張發開起了玩笑。

“老張叔,你也買一件去。”

“你給我買呀?”

“當然你兒子呀。”

“就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唉,能給我買大衣的兒子還沒出生呢。”

“那你趕緊生啊,趁你現在還年輕。”

“哈哈,你娘的臭嘴,吐不出句好話。”

眾人大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說不出話來。張發也不覺哈哈大笑起來。

老槐樹下的笑聲未盡,清風又送來了一批新的客人。張發的弟媳婦楊彩鳳帥莊上的女人太太們向老槐樹走了過來,女人們手裏還提著蓋了花毛巾的竹籃子,一路上有說有笑的。

“老張叔,瞧你家倆媳婦給你送好吃的來了。”

到來的女人中的確有張發家的倆媳婦,一個是槐樹莊遠近聞名的大媒婆楊彩鳳,也就是張發的弟媳婦。另一個是張發的兒媳婦蓮花。望著眾人取笑自己的老公公,蓮花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弟媳婦楊彩鳳卻不以為然,她徑直來到了老槐樹跟前,一邊放下手中的籃子,一邊快嘴利舌罵開了張狗勝:“淨你娘的臭嘴,少說一句會說你是啞巴?”

眾人重新大笑起來。兒媳的到場讓張發感到很是不好意思,於是,張發沒了言語,耷拉著腦袋,抽著他的旱煙悄悄走開了。

今天是農曆的大年三十,也是老槐樹的大喜日子。給老槐樹上香是槐樹莊多少年來傳下來的老習俗。在槐樹莊人眼裏,老槐樹仿佛一個聖物,它記錄了槐樹莊的曆史,也仿佛掌控著槐樹莊的命運,人們可以在老槐樹下盡情說笑,但絕對不可對老槐樹不敬,就是折它一根枝條,你也得先向它跪拜,祈求它的恩賜,否則,將可能遭到報應,輕則頭痛腦漲,重則血光之災。不過,這也都是祖上的傳說,沒有誰親眼見過,但人們還是信以為真。每逢今日,香客們便會雲集此地,燒香祭拜,祈求老槐樹賜福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