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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鄭雲起送走吉爾後,按下播放鍵,繼續聽楚門的錄音。鄭雲起阻止吉爾對查理下重手隻是第一步,接下來要怎麼對待查理,還要聽楚門怎麼說。
數秒的靜默後,楚門疲憊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天夏爾找到我,我們才談了二十多分鍾,來逮捕他的人就闖進了我的家門。他們身穿便衣,可是從他們精良的武器和組織有素的行動就能看出,他們根本不屑隱藏身份,他們是軍部的特種兵行動小組。嗬……”
舉辦基因病大型實驗的研究中心,是人類聯邦政部出資建立起來的,雖然也有來自民間的捐資,但掌控著研究中心喉舌的,一直就隻有人類聯邦政部。
研究中心違背人類的期望,把本該重視的治療方案打壓下去,將無用的治療方案選為優秀方案,幹擾誤導其他研究員的研究思路。研究中心費盡心思阻撓基因病的研究,背後是誰在作怪,三歲小孩都能答得出來,除了人類聯邦政部以外,根本不做他想。
隻是,鄭雲起壓根沒想到,連軍部都參與進阻撓基因病研究這種損害全人類利益的事裏。或者說,不是他沒想到,而是他不敢去想,掌握著人類生命線的軍政兩大巨頭,居然聯合起來坑害全人類。
幕後黑手不使用政部下屬的治安部門,而是直接從軍部抽調特種兵來抓捕夏爾,顯然是一點都在意夏爾和楚門知道他們的關係。對方這種極致的自信,要麼是有著什麼強大的底牌能掌控夏爾和楚門,要麼就是已經視他們為死人。
鄭雲起自然下垂的雙手不知何時緊握著雙拳,用力過猛而發白的指甲嵌在手心,疼痛從掌心沿著神經傳遞大腦,唯有用疼痛壓抑心中翻湧的憤怒,他才能帶著冷靜繼續往下聽——
楚門受了不小的刺激,以致於他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夏爾被帶走之後,我們就徹底失去了聯係。
要不是我們家族在政界還有點地位,我們家又隻有我一個繼承人,恐怕我就不隻是受到軟禁這麼簡單了。我雖然束手束腳,但最低限度的人身自由和星網的使用權還是保留了下來,他們根本就是認定了我不可能追查到真相。
……最後我還是知道了真相,不是我查到真相,而是真相找到了我。
我沒和你說過吧,我的外公,是經濟部部長,他也是阻撓基因病研究的參與者,他帶著真相來,是為了勸我放棄追究,成為他們的一員。”
楚門從未和鄭雲起說過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外公坐在那麼高的位置,鄭雲起還是第一次知道。
楚門的錄音裏又停頓了一會,死寂到連呼吸都聽不見的沉默,帶著承受不住的恐懼,對第三者說出真相,他的下場絕對不會好過。沒有猶豫太長時間,楚門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他的聲音很虛弱,仿佛被無形的沉重壓得奄奄一息。
“人類的基因病,是宇宙聯盟留的後招。
宇宙聯盟非常歡迎新的文明加入,成為對抗蟲族的新力量,但宇宙聯盟的核心成員並不願意看到新文明崛起,威脅到他們在宇宙聯盟的地位。所以他們在幫助人類進行基因改良的時候,在基因譜裏留下了暗招,一旦人類的成長超過他們預期的最高限度,他們就用基因病來限製人類的發展。
除了基因病以外,宇宙聯盟還在人類聯邦的最高權力機關埋下暗棋。這些暗棋背後有靠山,紮根軍政兩界,手中掌握了極大的權力。
健康人和亞人區別對待的體製,是那些走狗步步為營建立起來的。
為了保留基因病的枷鎖,他們掌控著基因病的教學體係,夾帶私貨向學生灌輸不正確的知識。他們建立起基因病研究中心,站在研究的最前線,不斷給出錯誤的研究方向;他們還耗費大量資金接納民間的優秀的個人研究員,這麼做不是為集合民間的力量,而是為了第一時間掌握研究進度。
外公告訴我,從ce400年第一起基因病確診,到現在一共經曆的127年裏,並不是沒有出現過真正的天才。在我之前,曾經出現過兩個可以稱得上奇跡的治療方案,其中更好的那個方案比我們的還要優秀,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奇跡,接受那個方案治療的實驗體,他隻差兩個劣性指標不合格,其他指標全部達到健康人的判定。
結果如你所見,這兩個可以拯救人類的治療方案,全都湮沒在曆史的塵埃中。
和這兩個方案相關的個人和研究團體,以及接受治療的實驗體,全都事故死亡。
(冷笑著)我能保住小命,全都是靠外公求情才留下來的。
你知道外公為什麼會把真相告訴我麼?他讓我加入他們。
他說,人類對基因病的研究越發趨於成熟,找到基因病的治療方法的可能性會越來越高。所以,他們打算讓基因病研究中心在明年‘攻克’基因病,為了保留基因病對人類發展的影響,研究中心提出的治療方案,需要高昂的治療費才能治好基因病。
這份方案目前還沒決定由誰來發表。
嗬,外公說,他花了很大力氣,才為我爭取到發表方案的頭銜。
到時候,治療基因病的至高榮譽會屬於我,屬於我的家族,夏爾也會被釋放,還能治好基因病活下去,繼續在軍部發展。”
說到這裏,楚門的每字每句,就連標點符號,都冒著憤怒的火星。在滔天的怒火中,鄭雲起嗅到一絲異常——
楚門說:“如果我不接受他們的條件,或者想要搞破壞,他們會對我的大腦進行清洗。
以前對科技發達沒什麼感想,現在我覺得有點討厭了,科技太發達,再怎麼優秀的騙子都沒辦法騙過測謊儀。”
鄭雲起沒有任何預兆地對著牆壁出拳,在吉爾留下的拳印旁邊,留下了一個更加凹陷的裂紋。他自言自語著說道:“不就是被洗腦麼,他們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藏著個連大腦損傷都可以治好的神醫!”
錄音中的楚門沒能回應鄭雲起的話,他向鄭雲起交代自己的後事,並讓鄭雲起多加小心,當初他提交的治療方案,把鄭雲起也署名上去,鄭雲起很可能也會被盯上。楚門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鄭雲起卻沒辦法冷靜地繼續聽下去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鄭雲起心中滋長,他迫切地想要將其實施,為此,他連從倉庫背後的夾縫繞行出去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而是直接抬腳踹在早已布滿裂紋的牆壁上。一腳,兩腳,倉庫老舊的牆壁承受不住壓力,被鄭雲起撞開一個大洞來。
吉爾正在倉庫裏對查理進行精神折磨,被倉庫牆破的動靜嚇了一大跳,他看著臉色難看大步流星走過來的鄭雲起,“發生了什麼事?!”
鄭雲起沒有回答吉爾,而是越過他走到查理的機械艙前。查理被吉爾折磨得難受,看起來有些蔫耷耷的,他抬起眼皮,眼神死氣沉沉地看了鄭雲起一眼。
“我們合作吧。”鄭雲起說道。
“哈?”查理幾乎以為自己產生幻聽了,他條件反射地抬眼與鄭雲起對上視線。
不僅是查理,就連吉爾都覺得自己幻聽了。他伸手抓住鄭雲起的胳膊,情急之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會在鄭雲起胳膊上留下淤青,“克勞德,你再說一遍!”
鄭雲起沒有掙開吉爾,他的視線依舊落在查理身上,“我想搞垮人類聯邦政府,所以,查理,我們來合作吧。”
查理笑了起來,關心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在抓我的時候被什麼蟲族寄生,大腦已經開始出現問題了吧?我建議你還是趕緊做個檢查吧。”
吉爾知道查理是在嘲諷,但心底的想法被查理說中,他握住手腕上的客戶端,抬起手不是,放下去也不是,隻能僵硬地盯著鄭雲起看,恨不得他能用肉眼掃描出鄭雲起的身體健康情況。
“用說的太浪費時間,”鄭雲起拉過吉爾戴著客戶端的手,蹭開聯係功能,撥通亞瑟的聯係,亞瑟那邊秒接通話,顯然是一直在等著鄭雲起的回複。
楚門的錄音亞瑟那邊有備份,鄭雲起聽錄音時經常會暫停下來思考,最後做出決定也花了一點時間,所以雙方的情報相比,亞瑟那邊掌握的應該更多些。
鄭雲起對亞瑟說道:“我打算和查理合作,把楚門的情報整理成文字,給他們兩個看。還有,我的客戶端從現在起棄用,幫我重啟雷的客戶端,我要征用。”
“了解。”珀西搶答道。得知人類聯邦政府的所作所為,珀西在失去基德之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下來的價值,對於鄭雲起的命令,他比亞瑟還要積極。
亞瑟沒有立刻開始手上的工作,他專注地看著鄭雲起,緩緩說道:“三十小時後,我會到達首都星。”和查理合作,推翻人類聯邦政府,這行當比人類聯邦成立以來的任何恐.怖分.子活動都要可怕。麵對九死一生的險境,亞瑟義無反顧地決定到鄭雲起身邊來……
鄭雲起愣了愣,心湖泛起圈圈漣漪。他輕聲說道:“來吧,我等你。”
簡單又普通的五個字,鄭雲起說得很鄭重,就像是在在用他的生命對亞瑟許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