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身邊一直有小夭的陪伴,不管發生什麼,她都堅定地守在他身後,他想喚醒她,不過是自私地奢望著她能依舊陪伴在他身邊。可是,如果小夭真的醒來了,會願意陪在他身邊嗎?
他殺了璟!
在死前,他平生第一次懺悔道歉:“我錯了!”不僅因為小夭,還因為他虧欠了璟。小夭親口說:“我原諒你!”但是,她的原諒是建立在兩人生死相隔之上,她無法為璟複仇,所以選擇了死亡,以最決然的方式離開他。
顓頊很清楚,就算小夭醒來了,她也絕不會再留在他身邊。與其讓小夭在痛苦中清醒,不如就讓她安靜地睡吧!
漫長的時光,會將花般的少女變成枯槁的老婦,會將意氣飛揚的少年變作枯骨,會將滄海變成桑田,會將平淡經曆變作刻骨銘心,也會將刻骨銘心變作過往回憶。
顓頊輕輕地吻了小夭一下,在心裏默默說:希望你睡醒後,能將一切淡忘!不管你睡多久,我都會等,一直等到你願意和我重新開始!一百年,一千年,我都會等著!
—— ——
三日後,顓頊向王母告辭,離開了玉山。
臨別前,顓頊對王母,實際上是對烈陽和獙君說:“小夭就暫時麻煩你們照顧了。等我在神農山選好靈氣充裕的湖泊後,就來接小夭。”
回到神農山,顓頊先去叩見黃帝。
自從顓頊登基為帝後,黃帝第一次大發雷霆。他怒問顓頊:“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對整個天下意味著什麼?如果你壓根兒不在乎,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當年我不是沒給你選擇的機會,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他想盡一切辦法,防備著小夭去殺顓頊,可沒想到顓頊竟然派暗衛清除了他設置的所有障礙,把自己送到了小夭麵前。
顓頊跪在黃帝麵前,說:“我很清楚我對天下意味著什麼。”
黃帝幾乎怒吼:“既然清楚,為什麼明知道小夭想殺你,還去見小夭?”
顓頊沉默,滿麵哀傷,一瞬後,他說:“自始至終,我一直覺得小夭不會為了璟殺我,在她心中,我比璟更重要!”
黃帝氣極,指著顓頊,手都在抖:“你……你……你竟然在賭!拿自己的命去賭你和璟究竟誰在小夭心中更重要!”
顓頊微微一笑:“事實證明小夭不會殺我。”
黃帝說:“可她也沒有選擇你,她寧可殺了自己,也不願在你身邊!”
顓頊緊抿著唇,麵無表情。
黃帝深吸了幾口氣,克製著怒氣說:“最後一次,你記住,這是最後一次!”
顓頊唇角彎起,一個苦澀無比的笑,他看著黃帝,輕聲說:“世間隻得一個小夭,爺爺,你就是想讓我有第二次,也不可能了!”
人族常說“兒女債”,黃帝現在是真正理解了,本來對顓頊滿腔憤怒,可看到顓頊這個樣子,又覺得無限心酸,他無力地長歎了口氣:“你起來吧!”
顓頊給黃帝磕了三個頭,起身坐下。
黃帝說:“給白帝寫封信。小夭拜托白帝教左耳一門手藝,讓左耳能養活自己和媳婦,白帝擔心小夭有事,來信問我。如果不是他一旦離開軒轅山就會引起軒然大波,他肯定已經直接跑來了,你自己去向白帝解釋一切吧!”
顓頊說:“我會給父王一個解釋。”
黃帝說:“在赤水海天的幫助下,赤水氏的新族長是選出來了,危機暫時化解,但你不要忘記赤水海天想要什麼。”
“赤水海天想要共工和相柳的命,為孫子豐隆報仇。我原來的計劃是徐徐剿殺共工的軍隊,一來可以避免和中原氏族起衝突,二來也不想犧牲太多。但豐隆意外死亡,徐徐剿殺的策略隻會讓赤水氏和神農氏不滿,覺得我不在乎豐隆的死。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決定,我要傾舉國之力,盡快擊潰共工的軍隊,用他們的性命祭奠豐隆。”
黃帝滿意地點了下頭,隻要不牽扯到小夭,顓頊行事從不會出差錯。
—— ——
夕陽西下,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玉山之上,千裏桃花,蔚然盛開,與夕陽的流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一隻白羽金冠雕穿過漫天煙霞,疾馳而來,白衣白發的相柳立在白雕上,衣袂飄揚,宛若天人。
一襲黑衣的獙君站在桃花林內,靜靜等候,相柳看到他,從雕背上躍下,隨著紛紛揚揚飄落的桃花瓣,輕輕落在了獙君麵前。
相柳對獙君翩翩行禮,說道:“我來看望王母,義父命我叩謝王母上次贈他的蟠桃酒,義父喝過後,舊疾緩和了很多。”
獙君說:“王母這會神誌不清,認不出你,不如休息一晚,明日早上再見王母。”
相柳顯然清楚王母的病情,並未意外,彬彬有禮地說:“聽憑獙君安排。”
“依舊住老地方嗎?”
“照舊。”
獙君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相柳欠欠身子:“有勞了!”
兩人並肩而行,待到了相柳的住處,獙君並未離去,而是取出珍藏的蟠桃酒,和相柳喝起了酒。
王母和炎帝曾是結拜兄妹,所以對共工有幾分照拂,但玉山獨立於紅塵之外,不問世事,王母雖常命人送些靈藥靈草給共工,卻從不過問共工的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