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隻影向誰去(2)(1 / 3)

相柳問:“你夜裏睡不好的毛病還沒好?”

小夭當沒聽見,經過昨天的事情,夜裏睡不踏實算什麼?換個貞烈點的女子現在都該自盡了。

相柳問:“你不想出去逛逛嗎?”

有什麼好逛的?七十多年了,縱然街道依舊是那條街道,人卻已經全非,既然人已經全非,又何必再去追尋?不去見,還能保留一份美好的記憶,若探究清楚了,顯露的也許是生活的千瘡百孔。

相柳不說話了,靜靜地翻看著手中的羊皮書卷。

小夭啃著啃著餅子,迷迷糊糊睡著了,依稀仿佛,她躺在回春堂的後院裏,十七在一旁安靜地幹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對十七嘮叨,秋日的午後是一天的精華,讓十七躺到竹席上來,一塊曬太陽。

一連串孩童的尖叫笑鬧聲驚醒了小夭,小夭翻了個身,下意識地去看十七,看到的卻是一襲纖塵不染的白。小夭把手覆在眼睛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遮住什麼。

—— ——

相柳和小夭在清水鎮的小院裏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清晨到晌午之間,小夭還在睡覺時,相柳會出去一趟,小夭卻從不出去。她睡著時,翻來覆去,像仍醒著;醒著時,恍恍惚惚,像是在做夢。說她恨相柳,她並不反抗,也沒有企圖逃跑;說她不恨相柳,她卻從不和相柳說話,視相柳不存在。

已經是初冬,天氣冷了下來,相柳依舊一襲簡單的白衣,常在院子裏處理函件文書。小夭靈力低微,在院子裏再坐不住,常常裹著被子,坐在窗口。

相柳常常會長久地凝視著小夭。小夭有時察覺不到,有時察覺到,卻不在意,她由著他看。

幾片雪花飄落。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小夭伸出手,雪花太輕薄,剛入她手,就融化了。

相柳走進屋子,幫她把窗戶關上。

小夭打開,相柳又關上。

小夭又去打開,相柳又關上。

小夭又去打開,相柳卻已經用了靈力,小夭根本打不開。

自離開赤水,小夭一直很平靜,此時,再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了窗戶上,怒瞪著相柳。

相柳淡淡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既然敢和惡魔做交易,就該有勇氣承擔後果。”

小夭頹然,相柳沒有說錯,她和他之間是公平交易,即使再來一次,明知道現如今要承受惡果,她為了保顓頊,依舊會選擇把蠱移種到相柳身上。隻不過因為相柳太長時間沒有向她索取報償,隻不過因為她把防風邶當了真,兩人的關係蒙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的麵紗,小夭忘記了他與她之間本就是一筆交易,不管他用任何方式對她,她都無權憤慨。

相柳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小夭,眼神複雜,不知道又在思謀什麼。

小夭終於開口說話:“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你的計劃是什麼?”

相柳沒有回答小夭的問題,把一壇酒拋到小夭手邊:“這酒是特殊煉製過的烈酒,一杯就能醉人。”

屋子裏沒攏炭爐,小夭的身子恰有些發冷,說道:“再烈的酒也不能讓我一醉解千愁!”

她拿起酒壇,大喝了幾口。烈酒入喉,如燒刀子一般滾入腹間,身子立即暖了,心也漸漸地鬆弛了。

小夭不停地喝酒,相柳陪著小夭也默默喝酒。

相柳突然問:“你願意嫁給豐隆嗎?”

小夭已經喝醉,卻依舊冷笑道:“我不願意為什麼要答應他?”

相柳說:“小夭,看我的眼睛。”

小夭看著相柳,相柳的一雙眼睛猶如璀璨的黑寶石,散發著妖異的光芒,小夭看著看著,覺得自己墜了進去。

相柳問:“你願意嫁給豐隆嗎?”

小夭的表情呆滯,軟綿綿地回答:“不願意。”

相柳問:“你願意嫁給璟嗎?”

小夭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她好像掙紮著要醒來,相柳的眼睛光芒更甚,聲音越發柔和地問:“你願意嫁給葉十七嗎?”

小夭喃喃說:“願意。”

一個問題就在嘴邊,可相柳竟然猶豫不決,一瞬後,他問道:“你最想和誰相伴一生?”

小夭張口,像是要回答,可她的表情非常抗拒,意誌在拒絕回答。

幾次掙紮後,她越來越痛苦,身子發顫,猛然抱住了頭:“痛,痛……”相柳用妖術窺探小夭的內心,可小夭的意誌異常堅韌,碰到她自己平時都拒絕思考的問題,她會異常抗拒,頭痛就是她反抗的爆發。

相柳怕傷到她的元神,不敢再逼她,忙撤去妖力,對小夭說:“如果頭痛,就休息吧!”

小夭疲憊地靠在枕上,痛苦地蹙著眉。

相柳給她蓋被子,小夭突然睜開了眼睛:“為什麼?”

相柳看著小夭,不知道她問的是哪個為什麼,是為什麼逼她悔婚,還是為什麼用妖術窺探她的內心。

小夭卻已放棄追問,閉上了眼睛,喃喃說:“我好難受……相柳,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