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答了聲,“是。”
他渾身一僵,仿佛被抽空了力氣,四肢百骸酥軟無力。他手指微微握攏,想要攥成拳,然而不行,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
可是心髒在劇烈收緊,疼不可抑。
太白嘴唇依然在一張一合。
然而他腦裏一片空白,就像天上驚雷一陣一陣翻滾,炸的他耳鳴心寒。他直直看著太白懷中的女娃,雙眼酸疼的幾乎落下淚來。
他與玉子的骨子?
定是他的骨肉無疑。
可是,他卻沒有法子,沒有法子開口,他鉚死了力氣,半天才迸出那樣一句,“我是她的……我才是她的……”他嘴唇發抖,喉嚨裏一湧一湧的血氣,然而接下來的詞迸不出口。
女兒。
他在心裏瘋狂大叫,卻像是著了甚麼道,始終喊不出口。
王母款款走向殿中,慢慢叫了聲,“玉帝。”
他艱難抬頭,看向王母,眼裏一滾滾的熱浪襲人。
王母吩咐太白將女娃好生守著,退下了眾神。
靈霄寶殿的氣息極冷,殿中更是死靜的仿佛空曠墳墓。玉帝怔了半天,突地朝空中一個飛身,想要出殿。王母七彩光芒一閃,擋在了他前頭。
兩人僵持在空中。
玉帝悲淒叫了聲,“王母。”聲音喑啞不已,“玉子決定去你昆侖隻是為了這骨肉,如今骨肉不保,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思。”他忍了忍雙眼的熱浪,“請王母讓本帝去跟眾神說明,這女娃,是我玉帝之女。縱然她是妖氣衝天,可她是我生生的骨肉……血脈相連。”
“不要去。”王母聲音平靜,然而眼底卻是水色漫漫,“玉帝,倘若合我二人之力,定可以封鎖她身上妖氣,如今,我來尋你,自然有救她之法。”
“王母……”
王母頓了頓,又道:“雖沒法子讓她名正言順,可是,保她一命,還是可以。”
“王母……”
玉帝淒然一叫,雙膝慢慢彎曲,一道七彩光芒突從王母身上射出,擱在玉帝雙腿之上。王母淡然道:“九重天的帝,倘若這樣,便不像話了。”
“實實在在的不像話。”
背後傳來冷冷聲響,玉帝視線透過王母,定在天後臉上。他臉皮一抖,脫口而出,“再怎麼不成樣,也輪不到你……”
“輪不到我管?”天後嘴唇冷勾,麵更如寒霜。
猛烈罡風突然從外刮入,天後衣裳烈烈飛揚,耳上的冰冷金色流蘇墜子更是隨風敲的“叮當”聲,聲聲似淒似悲。
她目光定在玉帝臉上,卻是浮浮的,仿佛看向虛無某處,她語調前所未有的平靜,“我可以救那女娃,我有法子救她。”平靜的語氣下,她卻是死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肉裏,仿佛在極力忍耐什麼。
王母玉帝緘默不語。
她掃視兩人,平靜道出:“那孩子,便由我來養。她……”她頓了頓,字字心裂,“她便是我的孩兒,對這九重天說罷,對這天下萬靈說,她是我的孩兒。”
王母玉帝皆是一震。
她悲淒一笑,淚往肚咽,“你們封了她的妖氣,將她送到寢殿,讓她,做我的孩兒罷。”她不等兩人開口,轉身便走。
她一步一步,走的急慢,仿佛在盼些什麼,倘若有,她也隻是想有人可以叫住她,或者,說句謝謝,這也夠了。
可是沒有。
她一步一步,挪回寢殿,身子倒在床塌上,已然沒了力氣,全身的力氣在那一瞬已經用個幹盡。她將臉埋在厚厚紅色被中,眼淚滔滔流個不停。
那一日,繁花開的燦爛,他到觀音洞時,見她在天上飛,便喜愛道:鳳凰,你過來。她停在他麵前,他用手輕輕摩了摩她的腦袋,笑道:漂亮的鳳凰,真是讓人喜歡的緊。她臉上羞紅,一飛衝上了天。
那日的大紅蠟燭高高閃起,閃出炫耀的火花,桌椅上端端正正的鋪了一層紅綢緞。四處都是金粉瀝成的喜字。門外是熱熱鬧鬧大聲談笑的眾神。
可是他殘忍一字一句說:我娶你,不過是應了個條件。
她“嗚咽”哭了出聲,幹脆甚麼也不顧,最後嚎嚎大哭起來。
她也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