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遜問:“他們在水裏排汙?”
“對!”水叔咬牙切齒,“晚上偷偷排,當我們不知道!去年雨水把那邊的水渠衝了,裏麵的管子都露了出來,他們把排汙管道偷偷埋在那裏呢!”
寧平鎮的居民區就在工廠區邊上,這邊是鎮子的主要區域,水叔家在河對岸,隔著一條河,遠遠地就能看見一片廠房。
路邊牆壁上貼著很多小廣告,水叔家裏開著一間小賣部,飯菜就擺在小賣部裏。
來的人多,水叔老婆急急忙忙準備了四道菜,蔬菜都是剛從後麵的地裏現拔的,等大家都坐下了,水叔指指青菜說:“吃吃吃,看看能不能吃出化工味。死活也就這麼幾年了,吃死一個算一個!”
他老婆給他背上來了一巴掌:“你有毛病啊,怎麼說話呢!”她笑著跟賀川說,“他最近脾氣臭,別聽他胡說八道!”
賀川笑笑:“水叔的脾氣我還不了解?”
幾人動起了筷子,餓久了,吃相都狼吞虎咽,王瀟聽了水叔的話,有點不太敢吃,結果見蔣遜埋頭吃得跟打劫一下,她這才跟著吃了起來。
農家菜,手藝很地道,嚐一口就停不了。
武立要開車,跟女人一起喝椰子汁,另外三個男人碰了碰酒杯。水叔還點上一根煙,奇怪地問賀川:“你怎麼不抽?”
賀川說:“戒了。”
“戒了?”水叔一愣,“哦,戒了好,你是早該借了。”
賀川進正題:“你還記不記得九年前來這兒做環評的人?”
“當然記得!”
“我這半個月,就是去找了他。”
水叔怔了怔:“找他?找著了?”
賀川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找著了,我還拿到了當年那份真的環評報告。”
水叔把酒杯拍桌上:“那還等什麼,馬上去告他!”
“不急,一步步來。”賀川輕聲。
幾個人商量了一個小時,水叔老婆又去炒了盤花生米給他們下酒,王瀟拿出相機要拍照,非讓蔣遜陪她一起去,蔣遜戳了戳賀川的大腿,賀川一邊聽著,一邊若無其事地瞟了她一眼。
蔣遜說:“我跟王瀟去逛逛。”
賀川握了下她的手指,低聲說:“別瞎跑,門口轉轉就行了。”
蔣遜笑了下:“知道!”
王瀟背來了一部單反,興致勃勃地給房子、河流、樹木拍照,邊拍邊問:“蔣姐姐,你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嗎?”
“知道啊。”
“怎麼回事啊?”
蔣遜問:“阿崇沒跟你說?”
王瀟撅嘴:“他十句話裏八句話都是在耍人,就兩句真的!”
“他說什麼了?”
王瀟想了想:“他說徐涇鬆跟他們有仇,他們活著的意義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蔣遜笑了:“差不多吧,沒騙你。”
王瀟不信:“你也耍我!”
過了一會兒,屋子裏的人出來了,王瀟馬上朝阿崇跑去,賀川走到蔣遜邊上,問:“看什麼?”
蔣遜說:“沒什麼東西看,就隻有一條河。”頓了下,“我記得你說過,你喝過兩個月礦泉水?”
女人記性太好,賀川笑了笑:“十多年前的事了。”
“怎麼回事?”
賀川回憶:“那會兒我還在念初中,水被汙染的沒法喝,上頭免費送礦泉水,整整兩個月,鎮上的居民每天隻能用礦泉水。”
“……”蔣遜說,“這不是小事,就沒人重視?”
“有,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麼多年,一直沒人反映?”
賀川說:“省台有檔新聞,專門關注民生的,前兩年村民打電話請他們來采訪,采訪車過來了,還沒進廠區就被堵回去了,跟九年前一樣。”
“跟高記者那次一樣?”
“一樣。”
水叔送他們上車,情緒看起來比之前平靜了很多,他又跟賀川說了幾句話,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