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子裏,站著三名記者、一名義工、一個商人、一個醫生、一個應屆畢業生,他們在不同的時間起步,從不同的方向走來,今天都站在同一個地方,踏上同一條路。
因為崎嶇,所以堅持,因為懂得妥協,所以才始終沒有放棄。
這是一條屠路,比她走過的任何路都要漫長,比她經曆過的任何賽道都要艱險,比她在任何賽事中衝破終點的意義更加之重。
蔣遜想,無論將來她在哪裏,始終都會記得今天一名記者說過的話:
萬事有兩麵,萬人有兩心,一顆正義的心,一顆妥協的心,兩顆心都不能失,因為這是社會。
他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可他們也在抬頭。
***
到了下午,時機到了,采訪車被攔截的照片發到網上之後,一份2006年的環評報告公布網絡。
炒了三天,第一天網絡上與之有關的帖子統統被刪除,第二天帖子死灰複燃,第三天萬人|簽名,今天,環評報告公之於眾,網民嘩然。
王瀟不解:“就是這個環評報告?為什麼要找九年前的報告,不能現在讓專家來檢測?”
張妍溪教她:“你看,采訪車到了哪裏就回去了?”
王瀟說:“鎮口。”
張妍溪說:“誰能讓環評師來這裏?”
王瀟想了想,沒人。
可是有了這份九年前的環評報告,一切就不一樣了,網絡三天炒得沸沸揚揚,行|賄造假,綁|架威脅的事實再也無法掩蓋。
很快的,那邊派了人來,一談就是數小時,直至入夜,裏麵的人還沒出來。
阿崇的父親也趕來了,帶來了更多的體檢報告和舊檔案,王瀟見到人,臉紅紅的喊了聲“伯父”,阿崇的父親沒空理她,跟著水叔和記者們去找那些村民。
村民們對“癌症”兩個字諱莫如深,很多人不願提,很多人不承認自己有癌症,高安幾人需要更多的人作為受害者站出來,因此一直像陀螺打轉一樣走完一家又走一家。
終於都回來了,已經過了11點,蔣遜和張妍溪在廚房給他們做宵夜,賀川進來,站蔣遜邊上摸了摸她的頭,看向鍋子說:“粥?”
“雞粥,放了雞絲。”蔣遜說,“待會兒再下點麵條,炒兩個菜。”
賀川說:“哪用這麼麻煩,讓武立去買就行了。”
“給你吃好的你還囉嗦?”
賀川笑了笑:“你做著,別碰到手指。”
蔣遜趕他:“知道了,出去吧!”
張妍溪在另一邊切菜,看著賀川走出廚房了,她手上沒留神,刀子劃了過去,痛得低叫了聲。很快遞來張紙巾,按在了她的血口上。
蔣遜說:“你去處理一下,這裏我來我吧。”
“不用,就是一道小口子。”張妍溪捂了捂手指,火辣辣的疼,她在水裏衝了下,疼得她眉頭緊皺,餘光看見蔣遜把沾血的紙巾扔垃圾桶裏,她的指甲還沒完全愈合。
張妍溪不由自主地問:“你的手,那個時候痛嗎?”
蔣遜說:“痛啊。”
“你怎麼……怎麼做到的,怎麼跑出來的?”
蔣遜幫她理菜,說:“被|逼的,不想成為受害者,隻能讓別人成為‘受害者’。”
張妍溪靜了會兒,說:“我那個時候被關進小黑屋裏,手被反綁,從窗戶裏能跑出去的,我想學電視裏那樣找塊瓷片割了繩子,可是找不到。你是怎麼割掉繩子的?”
蔣遜輕描淡寫:“我掰了塊木片下來。”
“木片?”
“床腳上的。”
張妍溪愣了愣。
蔣遜問:“後來他們放你出來的?”
張妍溪搖頭,又點頭:“算是吧,是賀川找到了我,把我救出來的,他們不好再關著我。”
蔣遜問:“是不是很怕?”
“怕,怕的要死,我病了很久,看了很久的醫生……”張妍溪看向她,笑了笑,“我要是指甲像你這樣了,我一定疼得哭死了,你看,我手指上就劃了那麼一道小口子,就疼得要命。”
蔣遜隨口道:“我皮糙肉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