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後半夜,賀川和蔣遜才走出旅館,整條街萬籟俱寂,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晚上溫度低,蔣遜收了收領口,把脖子一縮,賀川給她戴上頭盔,說:“我開。”
蔣遜不肯:“我來。”
這次賀川沒理她,直接跨了上去,朝蔣遜擺了下頭:“上來!”
蔣遜隻好坐了上去。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休閑西裝,麵料考究,摸在手上很舒服,蔣遜第一次坐他後麵,才發現他的背又寬又厚,遮住她全部的視線,也能擋住她前麵所有的風。
蔣遜環住他的腰,貼牢他的背,街景像快進的畫麵,一幀幀看不清,隻剩呼嘯的風聲,還有她穩穩的心跳。
房子裏漆黑一片,另外兩個人早就扛不住,回來睡了。賀川開了門,蔣遜在邊上給他開燈,等他把車推進去停好了,她才往樓上走,賀川去廚房拎了壺水跟在她後頭。
進了臥室,賀川關上門說:“換床單。”
蔣遜打開衣櫃,望著上麵:“是這個麼?”
賀川看了眼:“就這個。”
蔣遜把椅子扯到跟前,踩上去拿到了床單,跟著扔到了床上。賀川給她倒了杯熱水,說:“涼了喝。”
蔣遜口渴了,等不及放涼,吹了幾下就喝了。兩人把床單鋪好,一起去衛生間洗漱,洗完澡刷牙,賀川站她後麵,盯著鏡子看。
蔣遜含著牙膏,從鏡子裏瞥了他一眼,賀川拍了下她屁股:“待會兒穿睡衣。”
蔣遜笑著哼了聲。
今天大家都累,躺上床,一沾枕頭就困了,蔣遜扯了下睡衣袖子,要睡不睡的說:“你這衣服有味道。”
賀川問:“什麼味?”
“不知道,挺香的。”
賀川湊過去聞了下,蔣遜問:“聞到了嗎?”
“嗯。”
“什麼味?”
賀川瞥了她一眼,黑燈瞎火,還是能看見月光下她的笑容。他在她胸前咬了一口,說:“奶味。”
蔣遜嗬嗬笑,拍了下他的頭:“睡覺!”
賀川揚唇,讓她枕到胳膊上:“睡吧。”
一覺天明。
上午8點30分,關於這三天的新聞,第一次正式登上正規新聞網站,圖文並茂,撰稿人署名宋波、王媛媛。
一段錄音流傳網絡,錄音裏的人說:“你想要多少,可以開個價。”
“條件呢?”
“我要那份報告。”
……
“那份是假的,你不知道?”
……
“嗯,就等你開價。”
……
“德升集團每年的創收能養活上萬家庭,交上去的稅能建大量的基建工程,這麼多年下來,捐助了百所學校,救過數不清的白血病兒童,我正正經經工作,這當中的每一分也有我一份,你們的行為很正直,可你們隻看見了你們想看見的,忽視了一家企業在生產之外做的一切努力。”
“你隻看見了你們想看見的,忽視了他們用礦泉水代替飲用水,三百條人命也有你的一份。”
錄音一經發出,數小時內被轉載十幾萬次,且勢頭越來越猛。
上午3小時,省台各新聞熱線被群眾打爆,采訪車上了路,半途被叫回,有車已經開進寧平鎮,被人及時攔下,攝像機被搶奪。
王瀟氣喘籲籲跑回來,喊:“采訪車跟去吃飯了,我看到那個齙牙也在,拉著那些記者去吃飯了!”
阿崇氣道:“什麼?吃飯?他們這個點吃飯?”
王瀟提醒:“現在就是飯點啊!”她歎氣,“真黑暗,這些記者太沒良知了。”
一時無人說話,半晌,才聽見一道聲音:“不是記者沒有良知。”
眾人望過去,是高安。
高安站在窗邊,正抽著煙,陽光灑落,他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不是記者沒有良知,而是良知需要妥協,非黑即白是理想主義,誰都想當英雄,但我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高安說,“可我們也在抬頭。”
他走到陽光下,太陽明晃晃,明明沐浴在光中,地上卻還落下他一道影子。
“無論站在哪裏,光芒多耀眼,周圍總會伴隨一道黑,萬事有兩麵,萬人有兩心,一顆正義的心,一顆妥協的心,兩顆心都不能失,因為這是社會。”他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可他們也在抬頭,這是他花費九年學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