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周王的軍隊姍姍來遲,於是街上人們的談論有些急躁了,“不是說好三天後來嗎?這都已經是第四天了。”
安息推開窗子,細心地口味著這枕戈待旦的寂寞,有時候真的是會希望災難快些到來呢。
不過當然,要來的總歸要來,躲也躲不掉的,所以誰也沒有必要想要躲開。就像是那麼多年以前的疼痛從新再疼遍,她那麼親切地感覺到一種熟悉,有到處死的人,到處逃亡的居民,有整個荒蕪掉了的動亂。
她曾經想過,也許那些人不是周王的軍士殺的呢,不過他們是因為周王的軍士而被殺的,就像是周王的士兵不會在打戰的同時兼顧到商的子民會不會受傷,而在紂的領導下他的士兵又從來都是見人就殺的。
她在屍橫遍野的道路上牽著她的莫飛,是最不該死的人全都死了。最不該死的人全都死了。
她想要離開這裏,不是因為動亂,因為這兒的動亂已經被她悉數領教,她離開的理由是——莫歸一定也離開了。
他沒有死。
昨天戰爭過後是一派百廢待興的悲傷局麵。
就像是在戰爭中失散的莫飛——因為她的確沒有想到他會從自己的身邊消失,那麼動亂的時候他們都可以那麼穩當地在一起,可是現在,待一切都過去了,她卻在最安全的時候把他弄丟了。
她本來想,別的居民總是或多或少地丟失掉一些生命中頂重要的東西,在這場戰爭裏,而她沒有。
可是,現在,她也有,而且她會比別的人的失去更加的痛苦,比別的失去更加的痛苦——雖然她曾經那麼多的失去過。
是不是不該丟下他一個人自己去到對麵的街上去買煎飯……這是一個不能夠回答的問題。
就像該不該把慶蒙了眼睛丟棄到荒野的土坑裏一樣,很費解。
她繼續在那個沒有莫歸的城市裏逗留了好久——因為要找莫飛,她不知道沒了自己那個小家夥怎麼活下去。
她該怎麼活下去,她用手捂住臉坐在街道旁哭泣,他知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雙劍三年後她回到小時生長的地方,依舊是荒蕪,依舊淒涼的,似乎永遠也過不完的秋天。
她就站在她一直站的村子的東頭,她一直一直地在那兒站了十一年的村落的東頭——有一天,等到我成了英雄,我會從東方駕著車輿歸來。她所有的記憶都像是破碎的雲朵一樣,紛亂得不落痕跡,可是她單隻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一句。
等我成了英雄,我會從東方駕著車輿歸來。
她向東望去,那兒有一帶荒墳,一群孩子在玩過家家,他們把從母親那兒偷來的胭脂抹在臉上,然後開始玩新郎娶親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