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轉身向祠堂內走去,梅冰也一直目送我離開。我可以感受到她目光的溫度,感覺到她春水般的溫柔。日光下,堂前紅色的桐油漆木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搖曳的柳枝在微風中發出颯颯的響聲。院中心巨大的石質日晷與屋脊上栩栩如生的螭吻圖像遙相對應,長長的石針倒影倒映在巨大的石盤上,與晝麵上的辰時三刻相重合。
祠堂門前的那一座並不算大的青銅古鍾被輕輕敲響,原本嘈雜不堪的梅家大院也變得鴉雀無聲。所有族人都聚集在前堂外,注視著堂前開始的儀式。
堂前的氛圍很嚴肅,父親神情肅然的坐在祠堂前階的主位上,他的身旁是我的二爺爺梅鬱木和我的四爺爺梅鬱春,之後便是我的二叔梅江和三叔梅山。
站在他們身邊的人名叫梅武,是我二爺爺的獨子,也是這次典禮的負責人。梅家的上一任家主是我的爺爺,他在兄弟之中排名第三,所以按輩分來說,梅武是我父親的哥哥,所以我也稱他為武伯。
其實按照祖製,我的成人典禮應該是由大爺爺的兒子來主持的,但奈何大爺爺膝下無子,而且又英年早逝,所以我們也隻能退而求其次,讓武伯來主持。
父親和武伯他們都一動不動的等在堂前,而我身著一套黑色的燕尾禮服,從人群中間的正路緩步走到階前。
在階下靠近人群的位置,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男孩守在那裏,他的手中托著一個紅木茶盤,上麵放著五個青藍色的茶杯。這個男孩叫做梅羽,是我四爺爺的最疼愛的孫子,也是我兒時最好的玩伴。他向我使了個眼色,隨後做了一個口型,我看出他說的是:你今天真帥。我微微一笑也同樣向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也一樣。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甜美的笑容,我知道,他理解了我的意思。
前階上傳來了父親的咳嗽聲,我明白,那父親是在提醒我要快一些。我和梅羽一前一後走上了台階,梅羽端著茶盤站在我身旁,而我則是筆直的立在父親身前。我微微躬身,從茶盤上取下一盞茶,走到了父親身前。
父親看著我,那張亙古不變的如堅冰般的臉上也露出了複雜的神采。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惆悵,看到了不舍,同樣也看到了那一絲莫名的哀傷,但更多的卻是欣慰。
我的身子微微前傾,看著父親那張略帶溫和的臉,輕聲道:“父親。”
“嗯。”他應答的很冷,很生硬,但他接過茶杯的手卻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掀開杯蓋,輕輕的在杯口撥了一撥,然後微微一吹,淺淺的抿了一口。他將茶杯放回到茶盤裏,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容。
我忽然感覺心中有一絲暖流流過,或許這就是父子之間那一份相通的心意吧?我又從茶盤中端下了一盞茶,走到二爺爺身前道:“二爺爺。”
“嗯。”不知為何,二爺爺的聲音也很是生硬,似乎對我並不友好。
我很少見到二爺爺,但我卻對他印象深刻。在我的記憶中,我隻見過他一次,而且那次我還被父親罰抄了二十遍《梅氏古訓》,所以想忘記他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