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家中懸疑
突然,窗外飄進一支管弦和奏曲。那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曲聲,有時宛如淙淙流水,輕揚婉轉;有時又象山洪迸發,咆哮奔騰。一瞬間,樂曲又似一縷遊絲,在空中飄浮。捉摸不定。刹時,又象自天而下的懸崖飛瀑,鏗鏘聲裏尤如銀瓶乍破,靜潭初綻。鬆濤聲裏,仿佛夾有鳴鳥嗚咽……
尤冰泉聽了一令,才聽明白這是萊斯庇基(注)的《羅馬四名泉》。過了一會,曲盡音絕,餘音尚尤在耳,便望了正聆聽的姚小瓊一眼。剛才激動時驀然停下的玉指,這時又微微蠕動起來,仿佛已深深沉湎在樂曲裏的詩情畫意之中。尤冰泉見狀,微徵一笑說:“這支《羅馬四名泉》的曲子,你們還真的演奏得不錯,的確可以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注:萊斯庇基(1879——1936)意大利作曲家。
姚小瓊驚詫地望著尤冰泉,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和奇異,仿佛在問:“你怎麼能聽懂這支曲子?這可不是莫劄特、貝多芬、李斯特的曲子,知道的人不會太多的!”
尤冰泉沒有理會姚小瓊驚詫的目光,話鋒一轉,單刀直入地問:“姚小瓊同誌,你想好了沒有?”
“好吧!”姚小瓊肩頭一顫,仿佛從沉思中憬悟過來說:“我的嫂子很可憐。她在我們家中,似乎是個多餘的,但又是不可缺少的人。”
尤冰泉立即捕捉到姚小瓊這句矛盾的,甚至是邏輯混亂的話,不由稍稍皺了皺眉。
姚小瓊也發現了她的話所引起的尤冰泉神態的變化,掏出手帕擦去眼中的淚水說:“我對嫂子的話,是指的生活與感情這兩個方麵。在感情上,我哥哥對她,不是打就是罵。剛結婚時,倆人的感情還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蠻好的。後來,也不知麼回事,倆人就鬧了起來,就象兩伊戰爭,開了火就沒完沒了,真是大鬧三六九,小鬧天天有。我父親在這件事上.總是罵我哥哥,但他對嫂子看樣子也很冷淡。嫂子剛到我們家時,我母親對她蠻疼愛。後來,我也弄不明白為麼事,動不動就指桑罵槐地罵我嫂子,有時還把父親帶進去,合起來罵。嫂子氣得直流眼淚,又不敢作聲,哪象人過的日子!有時我實在看不慣了,幫嫂子說兩句,我媽就不作聲了。我哥可不同,弄不好跟我也鬧起來,這樣的家,簡直沒法呆下去,我隻好搬到劇團來住了。”
“嗯,”尤冰泉心裏,又想起對孫鶯鶯有關的幾件事,便平靜地說:“這樣看來,你嫂子在家裏的處境,在你搬來劇團以後,將會更困難了。”
“哦,那是肯定的。”姚小瓊微微點點頭:“其實我嫂子這個人,除了上班就是家務事,每天忙到晚,別人看電視去了,她才抽空去學點業務知識。”
“她學什麼業務知識?”
“嫂子是個繪圖員,正在學習機械設計。”
“哦……”尤冰泉心想,象這樣的人,決不會去自殺。便對姚小瓊說的孫鶯鶯自殺的話產生了懷疑,拐彎抹角地問:“象她這樣勤奮學習的人,你怎麼會想到她會自殺呢?”
“我是聽她自己說的。”姚小瓊的話,唧唧噥噥,象一口痰在喉嚨裏堵著。
“啊!”尤冰泉感到突然,又似乎從這突然中看出了一點孫鶯鶯被殺的蛛絲螞跡,便審慎地問:“她是怎麼說的?嗯……或者說,在什麼情況下說的?”
“我哥哥開小汽車,高興時天天回,不高興就不落屋。嫂子一問就吵,再不然就動手。自從我搬到歌舞劇團後,嫂子有時到我這裏來,總想說什麼,又總沒說出來。看她那悲傷的樣子,是忍住了心裏極大的痛苦的,我幾次問她,她都閃爍其辭地避開了說:‘你呀,年紀太小,不應該知道這件事。唉,人活著真沒意思。’我說:‘是我哥哥和媽對你不好吧!想開一點,嫂子。’不想她對我的勸慰隻苦笑了一下說:‘瓊妹,你太年輕了,跟我以前一樣。想弄清好人或壞人,是不容易的!其實,小剛和媽都不算壞人……’”姚小瓊說著,抬頭望了尤冰泉一眼。“你看,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她還是說我哥哥和媽媽不是壞人。你沒看見,我哥哥和媽紮起台子來整她,她心裏明明白白的,還硬要這樣說!”
“哦!”尤冰泉聽了,心想:“根據姚小瓊談的情況,孫鶯鶯不是偽裝得極其巧妙的毒蛇,就是個心地極其善良的女人。”便問:“你哥哥和你母親為什麼會那樣對孫鶯鶯呢?”
“這……”姚小瓊欲言又止:“這方麵,我也說不清楚.好象是性格不合吧!”
“哦……”尤冰泉想了一會問:“姚小瓊同誌,自從你搬來劇團後,最後一次見到孫鶯鶯是什麼時候?”
“那是……”姚小瓊想了好一會才說:“是九月七號的下午五點鍾。”
“九月七日的下午五點鍾?”尤冰泉警覺地問:“姚小瓊同誌,請你把這一個時間記準確!因為它將和弄明你嫂子的全部情況有關。”九月七日這天,是江南別墅被劫的一天。
姚小瓊並沒在尤冰泉的追問下退縮。稍稍想了想便毫不含糊地回答:“是九月七日這天。我不會記錯的,因為我們那天發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