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斷腸人憶斷腸人(2 / 2)

幾隻白色的海鷗在暮色中沉浮著,灰蒙蒙的白羽,就象蒙上了歐陽婉芬已經走過道路的色彩。歐陽婉芬苦笑了一下,正準備轉身回家,一輛道奇牌的轎車停在她身旁。她還沒驚覺過來,突然從車裏跳出兩個彪形大漢,猛力捂住了她的嘴,連抱帶拖地把她塞進了轎車……

“這是去哪裏?”陽婉芬感到陌生、惶惑。但她明白,自己被綁架了,想到這裏,她不禁望了望身邊兩個滿臉橫肉的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心想“綁架我,你們能撈到什麼呢?除了早已汙穢的肉體,我是一無所有。”

歐陽婉芬看見,汽車是從寧靜的海灣,穿過繁鬧,華麗的市區後,又進入了夜色朦朧、燈光稀疏的地方的。好象是去九龍吧?借著汽車的燈光,她看到了開啟的鐵門,向鐵門兩邊沿伸的院牆。汽車,在一棟豪華的別墅花園裏停下,還沒容歐陽婉芬站穩腳步,她就驚呆了。“站在樓上陽台邊的男人,不是龍青峰嗎?他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兒來?”

“把她帶上來!”龍青蜂的聲音,冷酷、陰沉,有種殺氣騰騰的味道。

歐陽婉芬被簇擁著,在那兩個青年壯漢的挾持下,穿過華麗的客廳、鋪著墨綠色地毯的樓梯,七彎八拐地拖進緊靠陽台的那個房間,丟在暗紅色地毯上。她喘息了一會,終於站起來,想痛快地大笑,但沒有笑出來。隻是凝望著靠在沙發上的龍青峰,聲色俱厲地問:“龍大爺,你把我這樣弄來幹什麼?”

龍青峰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年過四十風韻猶存的歐陽婉芬一眼:“怎麼稱呼呢?嗯?”說著,他的嘴角上泛出一絲狡黠、凶殘而又得意的笑容。

歐陽婉芬鄙夷地斜睨了龍青峰一眼,用著她慣用的輕鬆口吻說:“龍大爺,你老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說著四下望了望挺胸凸肚站在房內四周的七八個青年男子,心裏已明白了大半。肯定是妮娜那邊已出了事,不禁又驚又喜。適才間的驚慌而害怕的心理,竟變得毫無懼怯地安靜下來。她轉過臉,用犀利的目光逼視著眼前這個曾經肆意蹂躪過女兒的野獸,立即被他那得意的神態激怒了。稍稍一想,便用略含譏刺的口吻,飽和著仇恨和嗤笑的神態說:“你老總不會當著這幾位兄弟的麵,喊我一聲丈母娘吧!”

歐陽婉芬的神色、口氣,以及一語雙關的罵人話,把龍青峰窘得滿臉通紅,一下子就撕去了高雅而大度的偽裝:“放屁,你這個臭婊子!”

“嘿嘿,”歐陽婉芬冷冷一笑。“龍大爺,我是個臭婊子,這是人人都知道的。我曾經被你、被你的兄弟們,還有數不清的中國人、洋人、老老少少的嫖客們騎過、壓過、摸過、玩過,隻要誰肯出錢,我就把一切都給他,讓他快活高興、銷魂!為了錢,我不顧羞恥,沒有人味,但那用來換錢的東西,是我的,是我身上長的。公平交易,兩相情願。是嗎,龍大爺?”二十多年的妓女生涯,並未氓滅歐陽婉芬的靈性,今天,她明白已到了生死的關頭,壓抑在內心的憤怒再也控製不住了。她想:“頂多不過一死!”這個念頭一產生,她就什麼也無所畏懼了,她見龍青峰罵了一句之後,又開始欣賞她說話的姿態,便話鋒一轉,抑揚頓挫地說:“但有的人。幹的是喪天害理的勾當,殺人越貨,包娼庇賭,逼良為盜,逼良為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由別人的血淚來養肥的!從靈魂到肉體,沒有一處不卑劣!可是這種人,卻還要裝出一付正人君子,道貌岸然地罵別人是臭婊子!龍大爺,這種人未必比臭婊子淨。嗯?”

歐陽婉芬的嘻笑怒罵,並未激怒毒如蛇蠍的龍青蜂,反而使他冷靜下來。他默默地望了歐陽婉芬一眼,用手勢止住了四周躍躍欲動的幾個兄弟。

這幾天,龍青峰已變得象頭狂怒的野獸。自從石觀音用詭計賺得了尚毅的真情之後,龍青峰又氣又恨又惱。但還隻有不動聲色地讓石觀音去陪著尚毅,對他待如上賓。目的,是想用軟的法門,女人的溫情徹底俘虜尚毅,為自己所用。說實在話,他需要象尚毅那樣忠心耿耿的鐵漢子。如果不是石觀音,還真打不開他的口,據石觀音近日報告的情況,尚毅的外傷似乎好了,但他總說內傷疼,有時石觀音裝著給他撫摸,他也會疼得驚叫起來。而當石觀音進一步套問時,他又支支吾吾地岔開了。石觀音也拿不準了,說他已發現了石觀音的意圖吧,尚毅對她,似乎還是那麼一往情深,情纏意綿。說尚毅沒發現她吧,自從那開始的幾天過後,尚毅對她似乎又諱莫如深,閃爍其辭了。有時,幹桅裝著昏睡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