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隨著我的一聲輕喚,那道身影便疾步上前,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向村外走去,如果不是淩坤阻攔,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請問,你要把珍茹帶到哪裏去?”叔叔因為他擋住去路停下了腳步,而淩坤在沉默了一陣並確認我臉上的表情是不願後便這樣發問,語氣裏是說不清的意味。
“我是誰?我倒要問問你是誰!”叔叔顯然還在氣頭上,也不容我解釋,二話不說就把矛頭對準了不清楚狀況的淩坤,“我問你,你既知我侄女是孤身一人在外,為何不設法送她返家?知情不報必是有所圖謀,小心我去官府告發你一個略賣之罪!”
“叔叔你誤會了,我離家與淩坤沒有半點關係!”
我見叔叔誤會更深,急忙出言辯解。我明明是一人到此的,怎麼就成了淩坤誘拐了!?可不待我話音落地,另一邊的淩坤就在愣怔了片刻後便從容開口:“叔叔說笑了,略賣乃是以獲利為目的的勾當,而今珍茹正要被我以聘禮迎娶進門,這顯然是隻花不賺的事情,如此,何來略賣一說?”
淩坤這突然的一番話,不僅鎮住了怒發衝冠的叔叔,也同樣鎮住了我,以致於他二人在屋裏密談至夜深出來時,我依然處於迷夢一般的不真實感中。
等到屋門打開透出燈火,我才驚覺自己已在門外傻站了半夜,轉回頭就看見叔叔麵色平靜地走了出來,身後的淩坤正用一個長揖相送。現在情勢不明,我隻得跟著一言不發的叔叔一路往前,直到村口也沒有收住步子的意思,正當我猶豫要不要繼續跟著的時候,叔叔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我的表情有了些波動。
“在這裏過得好嗎?”似乎努力壓抑了許久,叔叔臉上的波動終究是平息了,隻用往常談天時的神色和語氣問了我這個其實是最關鍵的問題。
“很好很好,”私自離家出走已是我大逆不道,現在又怎可能讓叔叔為我擔憂呢,所以除了忙不迭地應聲,我想不出別的回答,“我剛來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有,是村裏的大爺大娘幫忙侄女才有了現在那間小屋,不至於風餐露宿頭無片瓦,所以叔叔大可安心!”
我這一番說辭雖是臨時起意,可卻也沒有半點弄虛作假的成分,這一點自小撫養我長大的叔叔隻要看我的表情便可十拿九穩,所以他隻以欣慰的神情拍了拍我的肩,輕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逼你跟我回去了。你也不用想什麼報答,隻平安喜樂地過日子,一輩子無病無災、不枉過這一生便好。我走了,自己保重。”
說完,叔叔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我身後來時的方向,而後就轉身獨自步入了濃密的夜色中。一直到分辨不出他身形的輪廓時,我才對著他離開的道路磕了三個頭,如此,便算是謝過了他的如山恩情。
站起身時旁邊已經多了另一個氣息,而他此時突然的出現卻讓我心底湧起異樣的慌亂,竟沒有勇氣回過身看他,隻能囁嚅著道:“謝謝你替我解了圍。”
我知道他之前的那番話隻是緩兵之計,是為了讓叔叔能夠不要再逼我跟他回去。為此我要感謝淩坤的細致,不光看出了我的不情願,還能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想到高明的一招,真的是讓人五體投地了。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心底卻還是蔓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呢?就像是被蜜糖包裹的黃連,即使知道甜蜜過後就是無盡的苦澀,也還是掩藏不了真正品嚐到時的失落。
好想,好想他說的話是真的。
我被自己這突然的想法嚇到,以致於身後那猛烈襲來的懷抱都沒有讓我興起半分驚叫的念頭,回過神來就隻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耳邊,同時響起的聲音似是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不,我並不是在替你解圍,我是在替我自己解圍,我知道,如果你剛剛被你叔叔帶走的話,我會一輩子都被那名為‘遲疑不決’的枷鎖牢牢束縛,所以,我隻能自己拯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