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傳我去柔福宮的那名宮女,左耳垂內側有一顆顯眼的紅淚痣。”
她其實什麼都知道。知道這是一場有預謀卻並不高明的加害,知道那條人跡罕至的僻徑被封死,知道同樣無辜的栗晚柔被罰反省半個月……
當蕭子懌轉身看她時,她已經閉上眼睛,仿佛已經又進入夢鄉。
經過幾日的調查,事情最終的結果也隻是,從冷宮的一口井中,打撈出那名溺斃宮女的屍體。
一個宮外沒有親屬,宮內並無好友的獨行之人,查到這裏,所有的線索都斷了……隻能不了了之。
“老奴向陛下請罪!”
昭陽宮正殿中,崔誌平跪在殿下,伏地不起。在一手照看長大的年輕皇帝麵前,他無法掩飾心中的慚愧。
浸淫深宮二十多載,總管事務一年有餘。崔誌平自認,雖不至於麵麵俱到,但他以替皇上解憂為己任,行事向來利落,當得起陛下的信任。
而這次,他被無聲地打臉了。
明明是一樁破洞百出的謀害,隻因方法最為簡單直接,唯一經手人的死亡,而最終成為懸案。
半晌,空氣中傳來一聲,“下去領罰。”
天頤二年的盛夏,轟動一時的錦昭儀被害事件,高調開啟,低調落幕。
出於未能找尋到幕後之人的補償,路南屏恢複份位,再次稱為錦妃,與栗晚柔平起平坐。
以前,若是叫她大半個月不出宮門,路南屏簡直難以想象。之前被禁足,她也曾偷偷出去望風過幾次。
失明的第二十三天,她一個人站在庭院中。
除了錦南宮和楚映繁,沒人知道,她們眼中在這次事件裏最大的受益人,付出的代價。
置身陽光的沐浴中,攤開雙手,感受光線從指縫間穿過。耳邊有清脆的鳥鳴聲,空氣中,飄散著淡淡花香。
這一切,都還是那麼美好。
這麼多天,他們花樣多變的陪伴,讓她成功地恢複了對生活的向往。
“怎麼又一個人跑出來了?”
剛跨入錦南宮大門,蕭子懌就遠遠地看到她。
知道她現在的性子,雖然比之前沉穩了些,好動這點還是沒改變。但是,連個伺候的人都不在身邊,萬一又磕了碰了,連個攙扶的人都沒有,這可不行。
循聲轉過去,路南屏性急地往前方跨了兩三步,未曾摔倒,她急聲道:“你不要動,讓我自己走過去。”
早就領教過她的執著,蕭子懌也不違逆她的心意,順著她的話說:“好,我不動。那你慢點,一點一點走過來,不要心急。”
秉承著多說話,讓她確定自己的方位,也放鬆她的心情的宗旨,皇帝陛下細心與耐心十足。
等到她張著手臂,一把抱住他,興奮激動,他才輕輕摟住她,替她高興地揚起少見的笑容。
“我剛剛走了多遠,有五丈嗎?”鬆開他的懷抱,她仰著臉詢問。
“有了。”
若不是這是一塊平坦之地,這麼遠,他絕不能同意她摸索著走過來。
聽到他的答案,她輕躍了兩下,表示自己的開心。
僅僅這樣簡單的動作,做完後,路南屏便覺得腦袋似乎開始有些昏沉。而後,抓著蕭子懌衣袖的手掉落,倒入他的懷中。
上一刻還活躍的人兒,就這麼直直暈過去,蕭子懌掩住驚慌,大聲地呼喊不遠處守候著的太監宮女。
“快來人,宣太醫。”
幾位太醫依次把過脈後,蕭子懌沉聲問道:“怎麼樣?”
跪在最前方的院判大人,麵露喜色地回答:“回陛下,娘娘腦勺的淤血已經化開了。若無差錯,接下來一段時間,娘娘的眼睛會逐步恢複正常。”
室內醒來的某個人屏住呼吸,聽到太醫的回稟後,尚且閉著眼睛的她,淚如泉湧。
她的眼睛就快好了,真好!
“娘娘!”
守候在一旁的長謠,見到她這樣,也同樣激動地泣不成聲。
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去,蕭子懌稍等了片刻後,才走入室內。
“這下總該相信朕從未騙過你了吧!”從頭至尾,他都知道,她內心對能重見光明缺失信心。不管他們多次強調,失明隻是暫時的。
瞧著她淚眼婆娑,蕭子懌心中的不忍之花,悄然綻放。
匍匐在他懷中,不言不語的路南屏,麵上露出淡淡的喜悅。
那顆漂浮多日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安定,不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