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淩煙道:“先來說下策,麾師西進,穿過沙漠,返回都城再做打算!”
三萬人馬,穿過沙漠,能活下來的又有幾人?
“集合所有人馬,全力南下,救援定州,此為中策!”
南下,就避不開囉保大陷穀,那麼個地形,無論有多少兵力都展不開,還不是一口一口地往敵人嘴裏送?繞開囉保大陷穀,路長了一倍,齊裝滿員的捧日軍團,以逸待勞,打得過人家嗎?人數處於劣勢,裝備也不占優勢,一個勞師遠征,一個以靜擊動,也許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打勝,他李純亮卻是不行啊!
李純亮還是搖頭,中策也行不通。
南淩煙一笑,道:“那就隻有上策了。”
他的手在地圖上輕輕滑動,然後砸在北部的一個紅點上,道:“宋軍南下,必然無備,拿下此地。貼著沙漠的邊緣,先北上轉而向東南急進,繞到宋軍後方去,能戰則戰,不能戰就走,尋機折返京城。”
南淩煙指著的地方叫順化渡,位於黃河東岸,毗鄰毛烏素沙漠,是通向東岸的渡口。前幾天,黃河已經封凍,騎兵可以通過,拿下順化渡不成問題,後麵的行動才叫瘋狂。全軍殺進大宋的腹地,狂飆兩三千裏,沒有援兵,沒有糧草,周圍全是敵人,這還叫上策?尋機折返京城,機會在哪裏?離興慶府越來越遠,倒是離大宋東京汴梁越來越近了。難道是要到汴梁去?
瘋子,這哪裏是打仗,分明是發瘋嗎!
李純亮自我感覺還是一個正常人,所以,根本不能接受這個所謂的上策,腦袋搖得波浪鼓一般。
南淩煙似乎早已猜到了李純亮的反應,又道:“離京之時,濮王殿下曾經對臣說,事情不可為之際,願先生輔佐我兒,學學耶律大石,為我們黨項人,尋一處安身立命地方!”
父親的意思,躲得越遠越好,難怪把南淩煙、仇一刀都派給了他呢!
李純亮心動了,此時此刻,不能不心動啊!
此中還有一個關鍵得所在:京城還在,他就不能走,即使想走,手下的將士們也不會甘心情願。但是,他能等到京城失守的那一天嗎?嶽飛如果想南下參戰,一定會在走之前,解除後顧之憂才成。這樣一想,這個辦法也是不成。祖宗的陵墓在京城,親人在京城,任薑也在京城。為了他們,也是不能逃走的!他們都不在了,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既然此計不成,李純亮轉回來,再想那上中下三策,越想越覺得,還是上策更有成功的可能啊!最重要的一個好處就是,這麼瘋狂的想法,正常人根本想不到的,自己人想不到,南人更是想不到呢!惟其如此,才能出其不意,或者還有活路。
李純亮喃喃道:“先生去休息,容我好好想一想!”
這麼重要的事情,關係到幾萬人的生死,是要好好想一想啊!
十月初九,白馬強鎮軍司監軍使仁多保慶奉命前來商討對策。
先把掌握的情況介紹清楚,然後,李純亮將所能想到的辦法,合盤托出!
仁多保慶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一杯搖一下頭,就沒有滿意的辦法!
“先說走,咱們走了,定州怎麼辦!那裏可還有一萬弟兄啊!”仁多保慶一把將頭盔扔在地上,紅著眼睛問道。
李純亮品著美酒,心中卻全是苦澀。
“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裏,跟他們拚了!”
良久,李純亮道:“攻出去,才可以發揮騎兵的優勢,才能殺更多的人。我們活一天,南人就多了一分顧慮,不能全力攻打西平府,隻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
“傷兵怎麼辦?百姓怎麼辦?都不要了?”仁多保慶抓起酒壇子,“咚咚”灌了一肚子酒,雙手抱頭,大哭起來,“怎麼會變成這樣?大夏怎麼啦?嗚嗚,我想不通!”
李純亮黯然落淚,慷慨而歌:
“賀蘭山,河西地,女郎十八梳高髻。
馬蘭香,衣如霞,如何漢郎作夫婿?
紫駝載酒涼州西,換得黃金鐵馬蹄;
妹兒勿做負心女,風沙漫天哥心急。
賀蘭山,河西地,景皇開邊數千裏;
槍如林,馬如雲,飲馬黃河力無邊。
……”
仁多保慶,隨歌舞劍,人已醉劍光寒,揮手一劍,將一壇劈碎,擲劍於地,跪倒再拜:“仁多保慶,願聽大帥調遣。上刀山,下油鍋,絕不含糊!”
“好,讓我們殺個痛快!”
“殺個痛快!”
十二日,兩萬八千騎兵,整裝待發!
主帥李純亮,頭戴全覆英雄冠,垂大紅雙結綬;披冷鍛連環甲,黃金束帶;蹬烏皮戰靴,左佩寒光寶劍,右懸鹿皮箭囊;背鐵弓,乘棗紅馬,手裏擎著三尖兩刃刀。
一提戰馬,“稀溜溜”一聲長嘶,在陣前打一個來回,“籲”地立在隊列中央。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運足中氣,喝道:“黨項族的勇士們,南人占我土地,擄我牛羊,辱我妻子,我們該怎麼辦?”
“殺!”兩萬八千勇士,齊聲呐喊,聲勢驚天。
“血債要用血來償!勇士們,南人截斷了我們回家的道路,我們別無選擇,隻能向東攻擊,殺進南國腹地,鬧他個天翻地覆!”
“嗚嗚,啊!”
李純亮厲聲道:“此戰,隻能前進,不能後退!前進者,生;後退者,死!傷員,自生自滅;隻要能拿動刀,就要戰鬥!南人不論男女老少,殺無赦!殺,殺,殺!”
“殺,殺,殺!”
大刀刺向濃濃的黑暗:“目標順化渡,出發!”
黨項族的勇士們,在李純亮的帶領下,開始了一次沒有終點的遠征。
夜黑如墨,風冷如刀。
到前方探路的探子回來了:“稟報大帥,河水凍得很結實,過去沒問題!順化渡一切如常,隻有幾個站崗的士兵,其他的想必都睡下了。”
李純亮點點頭,振聲道:“上馬!殺!”
順化渡隻有一千駐守的士兵,夏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許多人還在夢鄉,就做了刀下鬼;許多人光著身子衝出去,一蓬鮮血噴出來,用不了一時半刻,溫暖的身子就變成了冰坨子。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兩刻鍾解決戰鬥,順化渡的最高長官,一名軍都虞候,一個營指揮使,被五花大綁,推到了李純亮麵前。
李純亮端起征服者的架子,用馬鞭子將都虞候的腦袋抬起來,輕蔑地說道:“要想活命,還不跪地求饒?”
“啊,呸,”一口血痰噴出來,那人異常死硬,罵道:“羌狗,有種就朝老子這裏來一刀,看看老子怕是不怕?”
李純亮取出手帕,擦著臉,一道閃光,宋軍都虞候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仇一刀的刀出鞘了,出鞘就是一刀,殺人從來無須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