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州(3 / 3)

任純忠沒什麼戰鬥的經驗,據說,被興慶府黨項貴族私下裏稱為“趙括”,就是那個紙上談兵的趙括。如果他真是趙括就好了。因為,如果趙括領軍,則肯定會出擊西平府,而且會傾巢而出。

正想著心事,探馬回報:靜州的軍隊出來了,人數很多,騎兵在前,步兵在後,至少七八萬人。

嶽飛興奮地兩掌互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大宋唯一的兩隻騎兵軍團,聯合作戰,攻擊人數差不到的夏軍,若是不勝,那可真是無顏見陛下了。

半個時辰之後,自黑暗的盡頭,傳來一點溫暖的火光。火光由一點變兩點,由兩點化為四點,再到千千萬萬,最後彙聚成一條火龍,連綿不盡,氣勢恢弘的火龍。

雜亂的馬蹄聲,在耳邊響個不停,騎兵的隊伍拉得很長,粗略估計,人數在四萬上下。待到已能看到騎兵的尾巴,正是攔腰一刀的絕佳時機。

“舉火!”

宋軍騎兵胳膊上纏著的紅巾,非常醒目,似乎比火把好要亮。

“上馬!”

騎士跨上戰馬,身上的氣勢陡然變了個樣!

“衝鋒!”

萬馬奔騰,狂風卷雲,馬蹄聲、呼喊聲、弓箭聲混在一處,分不清什麼是什麼,總之眼中有敵人,心中有殺意,其它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鐵弓在手,前麵的光亮就是目標,嶽飛射術精湛,箭不虛發,還未接敵,已經將十幾人送進了地獄。丈八蛇矛槍在手,心中升起無限豪情:看天下英雄,誰是敵手?

夜戰中的蛇矛槍,仿佛真的變成了毒蛇,刺、撩、帶、掃、挑,一招一式,若靈蛇吐信,渺小的敵人又怎是敵手?

“某乃大宋嶽飛是也,任純忠可敢一戰!”

殺得興起,刺穿小兵的胸膛已經沒什麼感覺,還是槍挑任純忠更刺激一些吧!

“任純忠可敢一戰!”

馬前有大將張保,馬後有勇夫王橫,嶽飛如有神助,銳不可當!

捧日軍團的士兵們,幫著大帥叫陣,幫著大帥殺敵。

跟隨在嶽飛身邊的,除了象影子一樣的親兵,還有一枝軍隊,就是捧日軍團最精銳的一軍--背嵬軍。背嵬之名,取之西番,戰士都經過優先選拔,犒賞異常、勇健無比,有“背嵬軍馬戰無儔”之稱。背嵬軍,全軍二千五百人,平日充近衛,戰時則為全軍團的先鋒。軍都指揮使董先,勇冠三軍,有軍團第一軍都指之稱。

背嵬軍就是戰場上最鋒利的寶劍,而嶽飛和董先就是這把劍的兩麵,董先手中的月牙鐵鏟舞得山響,每殺一人都會大喝一聲,此時已經殺成了血人。

前麵是刀山,背嵬軍的士兵也會把山峰劈開;後麵是槍林,也不必顧及,因為身後的同伴會將危險消於無形。

身前一丈處,一員大將,手中三尖兩刃刀竟連殺三名背嵬勇士,嶽飛正待殺上前去,結果了他的性命,斜次裏董先殺到,與敵將戰到一處。

就在這時,一名夏軍弓箭手,向董先射出一箭。

董先正全力大戰,哪能分心旁顧,嶽飛想救,已是遲了。

“噗哧”一聲,董先左臂中箭,撥馬回戰之際,董先一把拔出雕翎箭,將箭上的血肉放進嘴裏,盡數咽下,投箭於地,大吼三聲,挺身再戰。

射箭的小兵得寸進尺,還要再射,嶽飛的一箭已經到了,箭插在夏兵的咽喉處,箭尾的雕翎還在“簌簌”抖動。

突破口在不可遏製地擴大,捧日軍團的士兵從背嵬軍撕開的口子處蜂擁而入,進來了就不想出去,除非再沒有力氣戰鬥,除非身軀被戰馬碾成齏粉。

弓箭在人群中飛舞,熱血如上元夜的煙花,鋼刀一次又一次斬落,戰馬在不知疲倦地奔馳,勇士在不知疲倦地戰鬥!

風在吹,血在流,戰馬在向前衝鋒,士兵們追隨著統帥的腳步,奮勇衝鋒。

“大宋種無傷在此,吉德尼瑪袞可敢一戰!”

“小白臉休要囂張,老子到了!”

嶽飛抬頭一看,不遠處,種無傷與一名夏軍大將鬥得正凶:無傷的衣服依然雪白;無傷的寶刀依然鋒利,那名夏軍大將也是非常了得,手中的镔鐵狼牙棒少說也有六七十斤,舞起來風聲霍霍,而且,棒法嫻熟,殺伐淩厲,竟不在種無傷之下。

種無傷到了,也就是說,敵人騎兵已經被攔腰斬斷,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

“放煙花!”

用於夜間通信的煙花在天空炸響,看到煙花,王貴將率領左廂騎兵攔截敵軍前鋒,徐慶將率領右廂的兄弟殺向敵軍後隊。

搖曳的光亮中,嶽飛突然看見一名夏軍將領:金盔金甲金色戰炮,就連胯下的戰馬都是金黃色的黃驃馬,這樣的人物,端地少見。此人身後豎著大旗,離得遠看不清楚旗麵上的字,不過看架勢,此人應該就是夏軍統帥任純忠。

“背嵬軍,隨我來!”

嶽飛一馬當先,向任純忠殺去!他斷定此人就是任純忠,經過大小幾十仗的磨礪,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雙方距離大約四十丈,距離雖然不遠,不過這中間都是正在廝殺的士兵,要殺過去,殊為不易。幾乎就在嶽飛有所動作的同時,天武軍方麵也殺出一枝人馬,領頭的竟是冤家對頭曹沅。看不出,他還有這份眼力,也許,曹彬將軍的威武終於在這位後輩子孫身上顯靈了。

“任純忠哪裏走!”

嶽飛大喊一聲,已經殺到近前,丈八蛇矛槍“啪啪”一個“金雞亂點頭”,蕩起無數的槍影,將任純忠籠罩在槍下。那邊曹沅也策馬揮刀殺上來。

突然,遠離了背嵬軍兄弟的嶽飛,身後風聲乍起,三枝利箭,一杆長槍同時殺到。

“嶽帥莫慌,我來助你!”

曹沅突然轉向,放棄了任純忠,身子從馬背上彈起,揮刀就斬。槍折,箭落,最後一枝箭,曹沅刀勢已盡,回救已遲,大叫一聲,揮左拳轟了出去。一拳竟將利箭擊碎,曹沅都不相信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低頭一看,左手好好的,也不覺得疼痛,真是怪事呢!

雙腳在嶽飛的戰馬上一點,飛身落回馬背,抽眼觀瞧:任純忠的胸口處多了一杆長槍,嶽飛叱喝一聲,雙把用力,將任純忠的屍身送上了半空。

好一個威武的嶽飛!

曹沅暗讚一聲,嘴裏叫道:“任純忠死了,殺啊!”

“任純忠死了,殺啊!”

這樣的好消息,聽著都提氣,宋軍的叫聲,似乎將天地間的黑暗減弱了三分。

聽在夏軍耳朵裏,與魔鬼的叫聲沒什麼兩樣,最要命的是,任純忠真的死了,沒法出來辟謠,夏軍士氣衰落,潰敗不可避免。

嶽飛槍挑任純忠,吉德尼瑪袞看在眼裏,驚在心頭,正欲撥馬後撤,隻是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破綻,就釀成了致命的大錯,再也無法挽回的錯誤。

種無傷的刀,從一個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角度,刺進吉德尼瑪袞的左肋,劇烈的刺痛傳來,吉德尼瑪袞低頭一看,寶刀已入五寸,那不是刺到了心髒?

生命力在迅速流逝,吉德尼瑪袞的靈魂仿佛已經回到了西海湖,他又愛又恨的故鄉。

“好刀!”

第一句讚的是刀;

“好身手!”

第二句讚的是武藝;

“好一個種無傷!”

第三句就是由衷地讚歎種無傷本人了。

無傷道:“我的兄弟因你而死,所以,我必須殺你祭奠我的兄弟!”

吉德尼瑪袞本想再狂笑幾聲,這樣死亡的方式才與他的身份很相稱,但是,他做不到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狂笑。

西夏第一勇士的身軀,轟然倒下,他的死亡,對於普通夏軍的刺激比任純忠更厲害。

幾息之間,主將陣亡,大夏第一勇士犧牲,夏軍奪氣,誰還有勇氣再戰?

與董先纏鬥的李純亮,覷一個空當,撥馬就走!

兵敗如山倒,夏軍騎兵被擊潰,騎兵後麵的步兵則成為宋軍的希望。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封妻蔭子,大好前程就在前麵的火光中微笑,隻要衝上去,伸伸手就可以得到的。

一直追到靜州城下,見守備森嚴,無機可乘,遂收兵凱旋。

嶽飛遠遠地看到曹沅,今天這家夥看著,怎麼可愛多了?

甩蹬下馬,緊趕幾步,抱拳拱手,道:“多謝兄弟襄助!”

“大帥恁地客氣!”曹沅含笑回道。

嶽飛上下看了個仔細,奇道:“沒有受傷?”

曹沅揚起左拳顯擺起來:“隻輕輕一拳,將來箭擊成碎屑,哈哈,想不到我曹沅也有今天。仔細想想,今日之事,多虧了當年大帥的教誨啊!”

嶽飛有心和好,聽到這話,心中不快,這時種無傷走來,湊趣道:“來來來,曹將軍的拳頭擺好了,我隨便找一名弓箭手射上一箭,看看到底如何!”

曹沅臉沉下來,道:“種帥不信?”

無傷壞笑著:“剛才是信的,現在又不信了!”

曹沅幹笑幾聲,道:“嶽大帥可以作證!”

嶽飛本不知說些什麼,突然靈機一動,道:“我剛才是信的,現在也不信了!”

稍加修改,非常貼切呢!

曹沅怒道:“你們都是國之長城,陛下愛將,不帶這樣的!”

無傷與嶽飛相視大笑,竟是從未有過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