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晟利用這個難得的契機,長歎一聲,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魏楚蘭、海起雲等人,將大帥抬起來,滿臉掛著淚水,在無數士兵的掩護下,向缺口處行來。敵人的箭到了,揮刀劈出去,將箭斬掉;如果不行,就直接用身體擋住箭矢。總之,擔架上是大帥,不能再讓大帥受傷了。
沒有人慌亂,沒有人躲閃,大帥與他們在一起,大帥正在看著他們,他們無所畏懼。
退出西平府,裏麵的殺聲越來越遠,前方的大營卻是越來越近,大帥,我們回營了。
張伯奮殉國的消息已經傳回大營,剛剛回家的士兵們,衣不脫,甲不卸,不約而同,前來迎接大帥。
擔架上,鮮血浸濕了征袍,大帥麵貌安詳,沉沉地睡著。
“恭迎大帥!”
“恭迎大帥!”
三軍將士,一齊跪倒,齊聲高呼,發泄心中的悲傷和憤怒。
大帥回營了,老孫頭含淚為大帥靜麵、修須,又為大帥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事情都忙完了,人也昏了過去。
吳階得到消息,率領各軍團都指揮使,前來吊唁。
不想在轅門,卻被士兵攔住。
一名士兵,滿臉淚痕,指著灰溜溜的曲端,斷然怒道:“這個畜生不能進去,我們龍衛軍團,不歡迎他!”
吳階怒道:“你好大的膽子,敢攔我的路?”
正僵持的關口,上護軍趙榛帶著榮晟等人前來迎接。還想見禮,卻被吳階止住:“你的兵不讓我進去。”
信王趙榛道:“諒他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別的人都可以進去,鎮戎軍團的人卻是不行!如果進去了,彈壓不住,出了事情誰負責?”
仗打得窩囊,曲端敗回來,心情也不好受。受到一個小兵的羞辱,再聽到趙榛話裏有話,吼道:“龍衛軍團好沒規矩,不進去也罷!”
說完,撥馬就走!
馬剛轉半圈,冷不防從營內飛來一箭,不偏不倚,正好釘在曲端的右臂上。
這下,曲端從無理變成了有理,平日無理還要辯三分,現在有理更是要得理不饒人了。
“大將軍,這事怎麼說?”
吳階看著趙榛,趙榛就不能糊弄了,總要給鎮國大將軍一個交代:“何人放箭?”
從位置上來看,一丈開外的箭塔最有可能,但是所有的人都在搖頭,有人還在笑。
榮晟更是幹脆,嚷道:“不知道,沒看清楚,說不定是從城上飛來的啊!”
這是什麼話?無稽之談!
但是,偏偏趙榛就信了,回身道:“稟報鎮國大將軍,營內無人看到放箭,也許是從別的地方飛來的。”
曲端還要再說,偷眼看到那邊箭塔上又多了幾人,長弓又拉開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走吧!
做一個手勢,向大將軍告退,曲端帶著人走了。
吳階憋了一肚子氣,暫時也不能發作,現在的龍衛軍團就是一個火藥桶,點火就炸。再者說,處置這件事情的決定權不在他的手裏,而是在陛下手裏。他隻能據實上奏,等待聖裁。
“損失大不大?”
趙榛眼圈一紅,道:“中軍、右廂損折過半,左廂稍好一點,損失三成。全軍團,八成人員帶傷,陣亡一萬一千人以上!大將軍……”
趙榛說不下去了,嗚嗚大哭起來。
吳階大驚,沒想到,龍衛軍團打得這麼艱苦,這可是元氣大傷,沒有一年恢複不了元氣的。
吳階拍了拍趙榛的肩膀,道:“請殿下節哀。”
趙榛痛哭道:“大將軍,不是我趙榛矯情,鎮戎軍團不撤,我們一定可以在城內守住一塊陣地。咱們再慢慢調整兵力,調整戰法,總能攻下西平府。他娘的現在算什麼,他曲端撤了,把我們往虎口裏送,我們四個死一個,幾乎人人帶傷,重傷的兄弟,撤不下來,自我了斷的數不勝數。我們大帥,親自斷後,才他娘的換來這樣的結果,我們大帥的命都沒了,射他曲端一箭又怎麼啦?我恨啊,怎麼就沒射死那個老匹夫,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的兵攔住不讓他進又怎麼啦?他若是敢進來,還能有命活著回去嗎?大將軍,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
說著話,就在帥帳前跪了,無數的士兵,跟隨著上護軍也跪了。
“大將軍如果辦不了老混球曲端,我們就自己動手!殺了這個混蛋,然後再自盡以謝陛下!”
“殺了曲端,殺了曲端!”
“大帥,你怎麼就走了呢!大帥啊,大帥!”
守在帥帳門口的士兵,高昂著頭顱,身軀卻在發抖;眼淚流下來,壓抑著哭聲。大帥說過:“男人,哭什麼。”
所以,不能讓大帥再操心了,不能出聲哭的。隻是流淚,不能算是真正的哭泣吧!
當場昏厥著,幾十人;氣氛激昂,再不控製,真要釀成兵變了。
吳階頂天立地站了,喝道:“你們要做什麼?”
除了哭聲,再沒有人說話了。
吳階的大眼珠著瞪著,臉上的大紅疙瘩顫著,再道:“張大帥為了救你們,以身殉國,難道你們還要讓大帥傷心,讓大帥背上罵名,還要大帥身上扣屎盆子嗎?這件事情,我吳階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否則,沒二話,你們就殺了我吳階。”
一席話,真的穩住了現場的局勢。
最後,吳階丟下一句話:“我吳階,說話算數!”然後,進賬祭奠死者。
張伯奮如此得人心,沒想到;曲端如此無恥,也沒想到。吳階決定,趁機搬掉曲端,去了這個眼中釘!
昨夜睡得很好,早膳也吃得香,趙桓心情不錯,一邊品茶,一邊隨意翻著京城送來的“熟狀”,這是一類東西兩府處置的日常公事,由宰執擬出初步意見,寫成書麵劄子,進呈皇帝,這類劄子就叫做“熟狀”,用白紙書寫,皇帝簽署“可”,然後頒布執行。
遠洋船隊已經回到了泉州,宰執商議:令其先到京城,待陛下回京再做定奪。趙桓拿起筆,簽了一個“可”字,符寶郎呈上玉璽,用璽,“皇帝行寶”四個朱紅大字非常清晰,這就算完成了一項政務。
說到玉璽,現在國有八寶,名曰鎮國寶、受命寶、皇帝之寶、皇帝行寶、皇帝信寶、天子之寶、天子行寶、天子信寶。鎮國寶,又稱皇帝神寶;受命寶,則為皇帝承天受命之寶。此二寶,不是經常用到的,非封禪則不用;皇帝之寶,答鄰國書則用之;皇帝行寶,降禦劄則用之;皇帝信寶,賜鄰國書及物則用之;天子之寶,答外國書則用之;天子行寶,封冊則用之;天子信寶,舉大兵則用之。每一件玉璽都有每一件的用處,萬萬錯不得。
朝廷設符寶郎兩員,專門掌管這些國之重器。應該用寶,外符寶郎進奏,內符寶郎禦前用寶。使用完畢,再將玉璽交給外符寶郎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