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朱孝莊不厭其煩,在趙桓耳邊嘮叨著,就連前幾句話該說什麼都說到了。哎呀,難道朕連話都不會說了?大冬天的,耳邊飛著一隻蒼蠅,比夏天還煩人!
吉時已到,大宋皇帝趙桓率領尚書右丞秦檜、簽豎樞密院事張浚、翰林直學士朱孝莊、虎賁軍團都指揮使、駙馬都尉王德,兩名班直嶽雲、鄭七郎,再算上裴誼和一名內侍,正好八名隨從,出城會晤大遼國皇帝耶律大石。
遠遠地就看到了會麵的大帳,大帳東側,還矗立著一個小一點的帳篷,雖然是帳篷,可是從外觀來看更像是一座雅致的亭閣,嗯,這個東西建得不錯,既實用又突出了民族特色,好!
卯時末,巳時起,趙桓自大帳之東,踏著猩紅地毯,轉向正南,行十九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正好是事先標定的雙方會麵之地。幾乎就在同時,耶律大石也出現在視野之中。
看耶律大石,年紀在四十歲上下,麵貌儒雅,如果再配上一身漢服,那就是一名風流瀟灑、學富五車的俊朗翰林了。
大石今天穿一身契丹本民族服裝,披朱紫色大氅,鯊魚皮大帶,腰懸寶刀。頭頂中部的頭發剃得光禿禿的,兩邊的發髻自然垂下,編成整齊的小辮子,耳垂金環,金環上掛水晶玉串。下身著朱紫長褲,蹬烏皮靴。一身再平常不過的打扮,不過,人卻非常精神,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如同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而今靜靜地立著,一旦發作起來,必是雷霆之威。
趙桓抱拳拱手,率先說道:“久仰陛下大名,隻恨未曾謀麵,今天一見,平生之幸也!”
這些都是雙方使臣事先商量好的,將來要載入史冊的,一個字都不能差呢!
大石抱拳回禮,道:“聞名不如見麵,很好,當得起我耶律大石的對手,請!”
嗯?這個耶律大石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這些話可不是孝莊說的那些話。
轉念一想,這樣才更合乎大石的性格。象他這樣的開國皇帝,整個世界都被踏在腳下,自然不肯受他人擺布。僅從這一點來說,我不如他!
趙桓暗叫慚愧,表麵卻不露聲色,道一聲“請”,兩人聯袂而入。
大帳內很暖和,飄散著淡淡的沉香的味道,趙桓坐在東方,大石據西而坐,有人獻上香茶,趙桓喝的是最喜歡的顧渚紫筍,大石喝的則是奶茶。
接下來該說什麼,該由誰先說話,趙桓一時竟然忘了。
大石忽然說道:“夏國又有何失德之處,毀人家園,絕人宗廟,使黎民塗炭?”
趙桓微微一笑,道:“往歲,遼帝先征高昌,再伐黑漢,朕亦聞黑漢、高昌之主,非無道昏君也!”
大石還未說話,趙桓又道:“我軍大張旗鼓,以正道臨天下,光明正大;遼帝暗度陳倉,不宣而戰,似乎非君子所為也!”
趙桓的意思很清楚,大家誰都別說誰,討伐哪個與誰盟好,都是從國家利益出發,和對方國君的道德水平,扯不上關係。況且,我們大宋還光明正大的進攻,你遼國卻是偷偷摸摸地進來的啊!
大石不動聲色,道:“宋帝知兵乎?”
趙桓道:“好戰者未必知兵,知兵者絕非好戰。孫子吳起都是知兵之人,卻當不得皇帝;我軍吳階、嶽飛、種無傷都是知兵之人,遼帝若是有意,朕可招一二人來與陛下論兵,相信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大石再問:“既非知兵之人,如何擅入刀兵之境?”
“朕雖手無縛雞之力,隻要三軍用命,天下不足平也!”趙桓道,“朕若不來,遼帝豈不寂寞?”
兩人交鋒移時,針尖對麥芒,卻是鬥了個半斤八兩,不分高下。
兩位皇帝相視大笑,大石道:“朕一向隨便,卻不想今日落到這般境地。宋帝感覺如何?”
“與遼帝一般無二!”趙桓道,又指著麵前的大臣,“這些人在這裏,看著可是好受?”
“不勝其煩啊!”
“隨便一點?”
“原該如此!”
兩人起身,回到偏帳更衣,換了舒服的衣服,又回來坐了。
趙桓道:“聽著另一個人嘴裏說出‘朕’字,感覺怪得不行,不如兄弟相稱,來得舒服些!”
大石“哈哈”大笑,道:“賢弟?”
“大哥?”
幾句話下來,竟認了兄弟,現場形勢的變化,實在是令人想象不到,就連聰明人裏的聰明人,朱孝莊、秦檜等人,都想不到呢!
兩兄弟將所有人都趕了出來,大帳內隻剩下二人,大石喝著趙桓的顧渚紫筍,趙桓喝著奶茶,大石眼中精光如電,道:“賢弟身邊一個人都不帶,難道不怕為兄……”
趙桓卻道:“作為皇帝,有時覺得,自己就生活在高高的雲端,天下萬萬人,卻沒有一個可以完全相信的,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受啊!想必大哥也是一個樣子。今天看到大哥,兄弟當即斷定,大哥是可以信任的人。嗬嗬,我趙桓別的本事沒有,識人之明還是有一些的,我絕不會看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