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降價或出局(1 / 3)

第一篇 降價或出局

1 內部矛盾

每天晚上大約七點,唐帥會從中關村軟件科技園開車出來,回到位於回龍觀地鐵站旁邊的家。這是一套頂樓的複式房,上下兩層,四個臥室兩個洗手間一個大露台。以前買的時候很便宜,3000元/平米左右,現在已經暴漲到了10000元/平米。

憑著這一套房,唐帥一夜之間就成了百萬富翁。跟他的命運相同的還有一批人,就是他的同事們。

可笑的是,這一批百萬富翁們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每天忍受著汗臭味,被擠得象肉夾膜似的,乘著售價2元錢的地鐵上下班。也許再過十年,專家與研究學者會比較客觀公正的評價,中國發生的這光怪離奇的一幕。而最具特征的代表人物無疑是IT行業人士,也就是唐帥和他的同事們。

唐帥在國內一家有名的軟件公司上班,經過職場十年的打拚,由最初級的程序員做到了技術總監的位置。做IT這行,人才幾乎都聚集在中國三大城市:北京、上海和深圳,因為太過集中,所以有個特點,圈子越做越小,到哪兒都能碰上熟人。還是古人總結得到位:在“熟人社會”裏,道德和習俗的力量是強大的,它於無形中掌控著一切。所以在這個圈子裏,個人的職業道德與口碑非常重要。

家對於唐帥來講,印象並不深刻。由於他常年在外出差,無論是做研發,還是做實施,再到現在做管理,他的生活一直重複著相同的曲線圖:公司-機場-客戶-賓館,這個曲線圖裏沒有家。正因為此,結婚五年,他一直沒有要小孩。唯一能讓這個家產生暖意的,是女人。也就是他的妻子,田麗。

唐帥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好,走進家門時,臉色有些難看,田麗的輕聲軟語並沒能吸引住他,招呼也沒打徑直上了二樓。隨著年齡的增大,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呆在書房獨處,有時思考,有時聽音樂,有時上網。甚至還有的時候啥也不做,點支煙享受孤獨,也會覺得快樂。

田麗輕聲地尋問有沒有吃飯?唐帥才醒悟過來他的妻子一直餓著肚子等他吃晚餐。如果平時他會很配合下樓去,但今天,沒有這個心情。

“你端點上來給我吃,收拾好之後先睡。我有點事情要處理,會睡得很晚。”

田麗點點頭,“別熬太晚了,小心身體吃不消。”

唐帥點點頭。

屋裏很快又陷入了一片寂靜。白天發生的一切就像電影裏的慢鏡頭開始往回倒。唐帥沒有想到一件很小的事,竟然動靜會鬧得如此之大,甚至到了老板那兒。

事情起因很簡單,也很平常。

一大清早,唐帥剛落座,他手下的得力幹將陳輝就敲開了他的辦公室。

“頭,這個項目研發部門不接。”說完扔給他一份資料。

“幹嘛,吃火藥了?!”唐帥笑笑說,不以為意。

“那幫銷售幹嘛吃的,你看看,這報的是什麼價格,把我們當大白菜賣啊?欺人太甚。”

看著下屬義憤填膺的樣子,唐帥開始認真看起這份材料。

“嗯,這個價格即使簽下來,也可能會虧。哪個銷售做的?”

“王大山。”

“為什麼這麼報?”

“他說,這個客戶公司要樹立成樣板客戶,成為行業標杆。”見唐帥有些遲惑,趕緊又補上幾句:“即使這樣,也不能賤賣,為什麼不爭取?為什麼每次都是他在賣低價,能力太差就不要在這個行業混。”

唐帥皺了皺眉,王大山這個名字他也略有耳聞,“他的頭是誰?”

“不知道,但是他的頭的頭知道,由甲。”

一聽這個名字,唐帥眉頭皺得更深,這個人的名氣在公司很響。一個非常強勢的女銷售,甚至有點咄咄逼人。無論是她做銷售,還是帶團隊,幾年來業績始終排名第一,今年剛升為銷售總監,在老板麵前說話的份量抵得上一個副總。

“這事由甲知道嗎?”

“不清楚。”

“內部矛盾內部解決,先嚐試跟他的頭溝通。實在不行再上升到我和由甲這一層。”

“這小子還特別拽,根本不跟我談,說直接找你談。”

唐帥一聽也來火了,“現在叫他過來。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跟我談。”

很快,王大山推門進來,後麵跟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兩人都穿著深色的西裝,打著領帶,留著平頭,一副精神過了頭的模樣。典型的IT銷售形象。

“唐總,您好!這事又得麻煩您。”王大山笑著說,嘴上很客氣。

在IT企業,陌生人很容易一眼就能分辯出誰做銷售,誰做技術,誰做管理。衝著陌生人微笑言語客氣的一般是銷售,一臉漠然甚至有些高傲的是技術,用探尋的眼光打量你的往往就是管理了。

“這個單子,你在跟?”唐帥請兩位坐下。

“是的,還需要您及研發同事的大大支持啊。這是我的領導高原。”

“唐總,您好!這個項目我聽小王說了,確實讓咱們研發同事為難了。價格是談得比較低,小王也盡力了,客戶死活就不往上升。您不知道競爭對手報價有多低,競爭實在是太慘烈了。”

高原的話聽起來比較順耳。唐帥回頭看了一眼陳輝。

“事情不是這樣的吧。這個項目聽說還沒有競爭對手參與,哪來的報價很低啊?”

“陳經理,您這話就有點說過了。如今這環境,還有碰不到對手的單子?如果您有,請千萬介紹給我。我一定會對您感恩待德的。現在的客戶很難侍候,一個勁的壓低價,反正是買方市場,你不做有人做。”

王大山一席夾槍帶棒的話說得陳輝有點發愣。若論耍嘴皮子功夫,做技術的是遠遠不如銷售。

“陳經理的心態我們能理解。換位思考一下,是我也會很氣憤。這個單子本來我也不想讓大山接,這麼低的價格接下來也沒意思。隻是這個客戶有些特別,公司一直想樹立這個行業的標杆客戶,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唐總,陳經理,兩位領導都比我們站得高看得遠,有時為了整體市場犧牲局部也是可以理解的。”

唐帥不由多看了高原幾眼。這個時候的陳輝已經接不上話了,本來熱鬧的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唐帥又看了三個人一眼,然後才緩緩說道:

“最近我們手上積壓了好幾個項目,人手確實很緊張,也難懌陳輝有些著急。我相信你們也能理解他。這個項目就像你們說的,確實也挺重要的,但是你們也知道,資源就這麼多,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這樣吧,大山,你寫個郵件,把這個項目的背景大概說一下,附上詳細報價。主送給陳輝和高原,抄送給我和你們由總。最後聽聽大家的意見再來做決定,你們看這樣行嗎?”

在IT企業裏,技術人員與銷售人員的不和是常有的事,更多的是由於某個具體項目發生的爭執。唐帥作為管理者,每天都要處理這樣的小事,早已經遊刃有餘了。他很快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忙碌起來。

到了快下班時,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唐帥,我是由甲。德陽銀行那個單子我已經跟老板彙報了。下周一開完部門經理會後,老板讓我們倆去他辦公室談談。”

唐帥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噢”的應了一聲,直到聽到對方電話傳來的忙音,才猛然想起是早上王大山的那個項目。

早就聽說由甲這個女人霸道,爭搶資源尤其厲害,簡直到了雁過拔毛的地步。這一回可真正見識了。唐帥一向對這種強勢女人不感冒,通常是敬而遠之,能不交集最好。掛完電話,心裏窩著一團火。屁點大的小事,也值得向老板去彙報,擺明不把自己放眼裏。

2 小項目的大商機

星期天唐帥起得很遲,昨晚看電影直到淩晨五點才睡。等到洗漱好,妻子田麗已經在做中午飯了。

唐帥有個愛好,就是看電影。這個愛好從大學時代開始形成,到現在已經變成習慣了。這麼多年來,他已經記不清看過多少部電影。如果一定要說一個大概的數,平均三天一部電影,一年一百多部應該是有的,十幾年算下來,也看過一千多部電影了。中國電影業在今天如此鼎盛繁華,這裏麵也有IT人的一份力量。

唐帥從小到大,對錢看得都不是很重,覺得夠花就行。這種金錢觀讓他保持了一份難得的平和心態。當年從武漢初到北京,也經曆過求職時期的落迫與茫然,不知明天在哪裏?不知未來會變成什麼樣?不知能不能在北京紮根落地?

幸運的是,這種壓力並沒有給他帶來絕望。樂觀向上的心態常常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所以,這十年,他的生活很穩定,沒有大起大落,更多的是一種水道渠成。慢慢地,他有了房子,有了車子,有了妻子,手上還有些票子,現在隻剩下孩子了。

吃完中飯,唐帥小睡了一覺,然後約了同小區的朋友去俱樂部打了2個小時的羽毛球。汗流夾背的出來,渾身也通透爽快很多,工作中的煩心事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IT公司的辦公環境一般都還不錯。豪華高檔的寫字樓,訓練有素的保安,漂亮的前台小姐、整齊幹淨的辦公桌椅,清一色的名牌電腦,裝修別致的咖啡吧台,以及滿眼的綠色植被,天宇公司也不例外。

星期一上班的時候,唐帥的心態已經調整得很好。上午11點,老板果然把他和由甲叫進了自己寬大的辦公室。這是一個麵帶書生氣的上司,姓姚,叫姚祖山,一聽名字就像回到文革時期,祖山,顧名思義,祖國的大好河山。此人看起來很和善,四十多歲,剪平頭,體型偏胖,啤酒肚比較明顯,不愛多說話,更愛思考。

姚祖山從一畢業開始就來到這個公司,為大老板立下過汗馬功勞。公司的大部分江山都是由這批老臣,通過赤身肉博戰從敵人戰壕裏拚搶回來的。所以,這樣的人絕不是善男信女。

老姚眼光一掃,唐帥與由甲都感到一絲壓力。

“坐吧。”姚祖山朝自己的兩員愛將笑笑,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沙發。兩人跟了老板也有些年頭了。一看這個動作就知道是啥意思。

如果他坐在大辦公桌後麵,一臉嚴肅的跟下屬商討問題,說明他更多的是傾聽,和思考。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情,他會更傾向於表麵的民主,與下屬同坐在沙發上,目光平視的下達任務與指令。他覺得這樣更能代表自己對下屬與員工的一種尊重。

“兩位,這件事情我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姚祖山一開口,語氣就很堅定,是不容置疑與反駁。

“這個項目我們不僅要做,而且還要做得漂亮,投入我們公司最精銳的部隊去做。錢不是最重要的,市場更重要。我之所以堅定的去這個事情,不是這個項目,而是它所帶來的商機。這是一個舊產品改造的絕佳機會,德陽銀行暴露出來的這個問題,我相信未來1-2年,中國同類型的銀行都將麵臨這樣的困境。所以這個項目從今天開始升級到公司最高級別。”

姚祖山說到前半句,唐帥已經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領導,有著常於一般人捕捉商機的眼光與膽識。同樣的一個事情,從陳輝到自己,從王大山到高原,再到由甲,中間過了五個人的手,沒有一個人看出這是一片市場,而更多的把它看成是一個雞肋項目。

“對不起,老板。我們差點壞了大事了。”唐帥由衷的道歉。

“不,嗬嗬。我們都應該感謝由甲,是她提醒了我。”

“領導,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隻不過是無意中提到還有一個銀行也有這樣的需求而已。我哪有眼光看一片啊。”

“小由,很少看到你這麼謙虛。”姚祖山看起來心情很好,難得打趣下屬。緊接著興奮地說道: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正是因為小項目,所以沒有競爭對手關注,更適合我們打“短、平、快”。這種因為技術變革帶來的困惑,不是特別嚴重,但是很難受。你們想想,全國有多少家銀行有這樣的需求。我相信,隻要類似於德陽銀行的運營規模,就一定要這套軟件。這就是我們的市場,估算一下至少有1.5-2個億的市場規模。同誌們,請注意,這可是一片未開墾的處女地啊。隻要我們把需求把準了,產品做精細了,實施服務到位了,複製起來會非常得快。同樣的銷售額,我們的利潤將是競爭對手的3倍。“

“老板,你就下命令吧。接下來我們怎麼做?”由甲已經聽得躍躍欲試。

唐帥也不自由主地點點頭,表示讚同。看著下屬殷切與熱情的目光,姚祖山卻冷靜了下來。

“由甲,現在銷售進展到哪個環節?”

“商務談判。”

“從今天開始,銷售與技術分別由你們倆全權接手,同時屬於絕密。項目簽約之前,僅限於我們三人知道。公司其他人隻知道這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項目。你馬上去跟客戶敲定具體談判時間。”

3 勇立軍令狀

臨出發前,姚祖山又把唐帥和由甲叫到辦會室商談了一番。

“對方幾個人參與談判?”他坐在老板椅子裏,輕聲問道。

“五個。”

“哪五個?”

“一個主管技術的處長,一個主管業務的處長,此二人與我們前期接觸過幾回。一個是財務處長,一個是采購處長,還有一個聽說是總助,未完全確定,後三個沒接觸過。”

“有內線嗎?”

“沒有。”

“誰是強力支持者?”

“技術處長與業務處長均認可我們。”

“他們會出頭嗎?”

“沒把握。”

“見過拍板人嗎?”

“沒有。”

姚祖山停止了提問,盯著由甲看了一會兒。唐帥明白,這是老板要發怒的前兆。由甲馬上道歉:“對不起,老板,這個項目沒操作好。”

“不是沒操作好,而是操作非常的爛。這個項目到現在還沒丟掉,還能走到談判階段,你們真是撞大運了。如果有競爭對手進來,我想,你們早就被對手打得滿地找牙了。”

沒人敢說話。

“哪個銷售跟的?”姚總繼續問道。

“王大山。”

“這個項目結束後,讓他去做分銷吧。”

“是。”

“他的領導是誰?”

“高原。”

“你花點時間觀察他一段時間,檢查一下他帶的團隊項目和銷售的水平。”

“好。”

“你們這次去談判,任務非常艱巨。不知道對方預算,不知道對方底價,沒有內線,沒有支持者,沒見過高層。前期商務工作在今天為止,全部等於零。我們完全是靠著老產品的足夠優秀支撐到商務談判階段。這是一場非常難打的硬碰硬的戰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姚總從桌後的老板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兩位下屬麵前,一臉的沉重。

“他們有弱點?”由甲想了想,才回答。

“說說看。”

“對於這樣的單位,一個才300萬的項目,根本不足以讓四個處長再加一個總助組成談判團來做這件事,這不符合常規。起碼說明一點,他們比我們想像中更重視這個項目,這就是我們進攻的切入點。”

“我們報價300萬,對方還價50萬,中間整整相差6倍。你們倆怎麼看?”

“這個項目風險比較大。我們對新業務不熟,需求肯定會反複。”唐帥答道。

姚祖山看了一眼由甲,她正低著頭不知想什麼,沒有回答。唐帥不禁有點擔心她,這個壓力確實太大了。姚總退回到辦公桌,從酒櫃裏拿出三個高腳杯和一瓶紅酒。“大老板送的,一直沒舍得喝,來,一起嚐嚐。味道不錯。”

“這麼珍貴的東西,你也舍得給我們喝?!”唐帥配合姚總,活躍一下氣氛。

“一瓶紅酒算什麼?你們倆跟了我也有些年頭了,是我姚祖山心中最得力的幹將。我這辦公室裏所有的東西,你們隻要看中了,隨便拿。隻有一個例外,全家福!”

三個人都嗬嗬笑了起來。

“其他我也不多說了,隻有兩點:

第一,這個項目最後的簽約金額,將會成為這個產品的行業定價。你們都知道,這個行業是沒有秘密的。合同隻要一簽下來,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全國所有銀行主管信息化的老總都會知道這個價格。我們的市場是5000萬?還是1個億?甚至3個億?就看你們的啦。

第二,這個項目可以虧,但絕不能丟,這是我的底限。”

由甲突然抬起了頭,目光堅定地看著自己的上司:“老板,這個項目我如果能談到100萬,就絕不會談99萬回來。這是我給您的承諾。”

“好,由甲,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安心睡大覺了。這次談判以你為組長,另外再挑兩個人一起組成談判團吧。這樣,你們各自挑一人去鍛煉,多帶幾個能幹事的人出來。

唐帥,由甲,這次由你們倆去坐鎮,我非常放心。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談判桌上什麼變化都有,關鍵時刻你們不必向我請示,可以全權作主。我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開香檳等著你們凱旋歸來。”

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兩人都沒有吭聲。這個任務比他們倆預料的更困難,唐帥甚至認為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停上腳步,望著由甲:

“你怎麼看?”

“姚祖山這隻老狐狸。”見唐帥沒明白,補充道:“我們去忽悠客戶的錢,他在忽悠我們的心,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說到後麵,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而且還心甘情願。”

唐帥也樂了,“說得好聽點叫管理藝術,說得難聽點叫老奸巨滑。”

“精辟!” 由甲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4 抵達深圳

周一下午三點,唐帥一行四人坐上了北京飛深圳的南航CZ3160次航班。唐帥帶了陳輝,由甲帶了高原。飛機降落到深圳時,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事先訂的酒店就在德陽銀行旁邊。剛放下行李,高原就打電話去約技術處長和業務處長,出來喝喝茶。未果。隻告知明天上午9:00在21層綜合會議廳,雙方見麵詳談。

看著下屬有點沮喪,由甲笑了笑,“這麼敏感的時刻,誰敢出來?你在臨時抱佛腳呢。大家坐了這麼長飛機,累了,肚子也餓了。廣東可是美食全國出名,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胃吧。今晚我請客。”四人找了一家不錯的粵餐廳美美吃了一頓。

第二天早上8:45分,他們準時到達21層。在前台服務小姐的指引下,來到了綜合會議廳。等了約五分鍾,門口走進來了兩個男人。一個40歲左右,長著一張圓臉,滿臉的笑容。一個35-36歲,偏瘦,身子高,比較嚴肅,隨後又跟進來了四五個年輕人。

高原連忙向前為雙方做介紹。早在來的路上,由甲已經通知高原的敘述對這兩個處長非常熟悉了。隻是沒想到的是後跟進來的幾個年輕人,並不是談判人員,而是業務與技術骨幹。說白點,就是兩個處長的手下。由甲和唐帥互望了一眼,看樣子事情有變化。

賓主寒暄過後,一一落座。主管業務滿臉微笑的黃處長首先發言,“由總、唐總,很感謝你們遠道而來。本來是安排好今天雙方進行商務談判,沒想到我們的總助蔣總,出國有事沒能趕回來。他在電話裏一再讓我向兩位抱歉,爭取明天趕回來。要不,我們今天先把所有技術條款,與業務需求確定一遍。任務量定下來,也有利於接下來我們的商務談判。你們覺得呢?”

事已至此,也隻好這麼辦。

一天很快過去了。兩處長很熱情,中晚餐均是他們請客。餐桌上氣氛非常熱鬧。酒是沒少喝,嘴巴卻非常緊,個個都像鐵公雞,套不出半點消息。酒足飯飽之後,唐帥和由甲決定去大街上走走。

酒店就坐落在深圳的繁華街道,兩邊商鋪燈火輝煌,已經是晚上九點,路上行人仍然很多。

“北京這個點的時候,路上要冷清的多。”唐帥笑笑說。

“是啊,這兩個城市差別很大。深圳是12點鍾才是夜生活的開始,而北京早就關門打煬黑燈瞎火了。”

“你對今天的事,怎麼看?”

由甲剛要回答,突然從路旁邊衝出一個小女孩,“叔叔,買朵玫瑰花給女朋友吧。”

唐帥有些尷尬,看著小姑娘手裏的花,又回頭看了一眼由甲,笑笑沒有說話。

“叔叔,買一朵吧。就10元錢。買一朵吧。”燈光下的小女孩長得很漂亮,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件紅色連衣裙,眼睛裏帶著懇求。

“不用了,謝謝你。”由甲上前解了圍。兩人側過身,準備走過去。

突然,小女孩伸手抓住由甲的衣服,“阿姨,就買一朵吧。很便宜,才10塊元。”這個舉動把兩人嚇了一跳。廣東的治安不好在全國都很有名,當街搶劫是常有的事。由甲本能的一個反應就是護著手提袋,拔腿往前跑。

小女孩被她突然的動作一下子拖倒在地。即使這樣,雙手仍然緊緊抓住由甲的衣服不放。唐帥走上前去準備勸開,小女孩突然大聲哭喊道:“叔叔,阿姨,求求你們,心心好,就買一朵花吧。”聲音裏透著恐懼,神情淒慘,不像是裝的。過路的行人紛紛打量著他們,卻也沒有人停下腳步觀望,或許這樣的事街頭每天都在發生,人的神經早已變得麻木。

兩個人都愣住了,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看著淚流滿麵的小女孩,隻覺得頭疼。由甲那身精致的深灰色洋裝,早已被拽得變了形。

“叔叔阿姨,求求你們,就買一束花吧。”

唐帥朝四周圍看了看,果然,不遠處一個角落裏,站一個萎縮的男人正盯著他們看。唐帥趕緊從身上掏出一張50元的鈔票,遞給了仍然趴在地上的小女孩,帶著由甲走開。

兩人進了一家咖啡廳,由甲仍然心有餘悸。

“那麼漂亮的小女孩,叫得那麼可憐。真得令人記憶深刻。”

“被人控製了。”唐帥點了兩杯咖啡。

“怎麼沒人管?”

“存在就是合理。”

“合理?”由甲皺了皺眉頭。

唐帥笑了笑,“當然這事,老百姓看是很不合理。但是為什麼會存在?而且還是在鬧市街道每天這樣發生。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件事在另一群人眼裏,它是合理的,合理的原因是能帶來利益。所以它能存在。”

由甲想了想,點點頭。“是啊,我十年前剛進入社會時,發現人人都很傻。那麼多對錯黑白一眼就能看清的事情,竟然沒有人說。後來才知道,其實是自己很傻。嗬嗬。”

服務員給唐帥上了一杯南山,給由甲上的是磨卡。

“我很喜歡喝咖啡,而且還有些要求。”唐帥說完低頭喝了一口,“這裏咖啡泡得不好,被水稀釋過了。”

“我沒有講究,也喝不出來。”

“女人,咖啡還是少喝點好,多喝果汁。”

由甲點點頭。

“其實任何能存在的事物都是有原因的。以前我的書生氣也很重,老是拿著自己心中那把尺子去衡量是非曲直。卻不知道,這個社會每個人心中的那把尺子千差萬別。也走了不少彎路。”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