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院又住了兩天才出院。
因為那兩天下雨。
峽市不成文的規定是,下雨天不能出院。
那兩天,金餘沒有再來。
他依舊晚上偷偷過來。
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圈住我。
略微熟練地拍著我的肩背哄我入睡。
奇異的是。
我沒有再夢魘。
我做了個可以說是很幸福的夢。
夢裏,我和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在沙灘上散步。
那個男人單手提著孩子,作勢要扔海裏。
我尖叫著撲過去,就被那個男人狡猾地抱住,我們中間隔著孩子,他偷偷親了我一下,又親了親孩子的臉蛋。
我聽到孩子咯咯的笑聲。
醒來時,臉上都是蒙娜麗莎的招牌式笑容。
我知道這僅僅是夢。
我知道的。
——
出院那天,我穿著卡其色風衣,很寬鬆的風格,是我喜歡的調調。
不知道是韓信挑的衣服還是金餘授的意。
經曆過方月琳的事情,我們表現得都很淡定。
從病房到醫院門口,十分鍾的路程裏,我們都沒有說話。
寥寥的對視,也僅止於對視。
電梯裏的對視。
韓信覺得氣氛沉重,率先小跑出去準備開車。
而我則跟在金餘身後,眼睛搜尋著向九的位置。
大概是四處張望的意圖太明顯,走在前頭的金餘猛地停下步子,回頭冷了麵孔睨著我,緊接著張開大衣把我攬進懷裏,不容置喙地箍著我坐上車。
我沒能找到向九。
卻看到了蕭墨白。
他站在醫院門口,斯文的一張臉上戴著個金絲眼鏡,隔著距離看不清他鏡片後的神色,隻看到他單手插在白大褂裏,吊吊的耍酷站在那,另一隻手高高揮起。
不知道是在對誰招手,還笑得那麼可憎。
車子行駛中,我不留痕跡地推開金餘的懷抱,自己趴在窗邊,看急速倒退的景物。
韓信從後視鏡裏瞥了我一眼。
我注意到他緊張地握了握方向盤。
我側頭看了眼金餘,發現他正盯著我,冷峻矜貴的臉上布著一雙陰沉可怖的眼睛,因為背光,他的輪廓格外深邃,卻也格外地冷漠堅硬。
我直視著那道壓迫感十足的視線,朝他彎唇笑著,語調極其輕快,“怎麼?要把我丟出去?”
金餘眸底又沉了幾分,抿緊的唇線壓抑著幾分怒意,“夏秋,別惹我生氣。”
我笑得愈發開懷,表情浮誇地指著自己,“嗬,接下來要弄死我嗎?”
金餘深沉的眸睨著我,低聲喊了聲,“韓信。”
不知道他倆是怎麼溝通的。
沒有任何交流的前提下,韓信把車停在路邊,隨後打開車門下了車,守在車外。
這個該死地見鬼地默契莫名讓我感到不安。
車廂裏安靜了半晌。
空氣流動得十分緩慢。
我壓著呼吸,想著等下是跟他硬拚還是同歸於盡。
就聽金餘不鹹不淡地聲音說,“你要是想見他一麵,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
他這句話威脅意味十足。
我愣了數十秒才聽明白,這個他指的是向九。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不自覺撇開臉。
金餘卻是長臂一伸,粗糲的掌扣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麵對麵,迫使我仰頭看他陰戾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