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血……又是暴力……
一個男人滿身是血的死死的護住一個女孩,正被亂棍暴打著。
“茗茗!”他認出了壓在男人身下,那張絕望、淚流滿麵的小臉。
他必須救他們!
他沒有朝著他們跑去,反而一邊跑著找尋那輛熟悉的車,一邊不停的撥打一個熟悉的號碼,對方才一接起,他就急忙吼到,“江承宇,你給我住手!”
手機那頭,好看的眉頭放肆的挑起,好笑的接受著那難得失控、居然連番轟炸的溫吞脾氣。
“不要動那對夫妻!”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暴力?夠了!”
“你住手!你知不知道現在連我都很害怕你?……”
停止!為了避免他說出更多挖他心肝般傷人的話,他冷冷地打斷,“我教訓一個小律師,你也要管?”
“那個律師是無辜的!而且,她是我的朋友!你會打傷她的!”唐恩終於找到那輛車,急奔而去,果然,車的後座車窗半搖,露出那張如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般,俊逸到冷酷的臉。
他甚至來不及開車門,已經一把扯住承宇的衣袖:
“快!叫他們,住手!會出人命的!”
江承宇望著他焦急的眼,一字一頓,“憑、什、麼?”
“憑她是我的朋友!”唐恩大喊。
江承宇的眉頭又是意外一挑,淡漠的語氣下,有點危險,“唐恩,我以為你的性格很內向,交不到朋友!或者該說,我以為你已經學乖,不會再胡亂掏心掏肺的想交朋友。”
唐恩一窒,承宇在威脅他。
承宇太霸道,他容不下,他的目光會注意到任何人,就連普通朋友也不行!
忍不住,他緊拽承宇的手腕,加大了力度。
江承宇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手腕上,那一圈明顯的紅痕,這並不是唐恩第一次為了外人傷害他。
他一陣傷神。
“你想怎樣?”他幹脆問。
“製止他們,不許再打了!找人送那個男人去醫院!”唐恩咬著牙,說出自己的要求。
“好!”江承宇幹脆的答應,反正,警告也差不多了,他也沒有準備弄出人命!
“但是我有要求!”
“什麼要求?”唐恩急切的問。
江承宇靠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今後,不許再提,想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生活的事!”
唐恩一諤,果然,他怎麼忘了,他是從來不做虧本買賣的江承宇啊。
一絲痛苦閃過他的眼簾,“我說過,不能再讓我的母親每日每夜的哭泣……”
“我說過,我會讓我的妻子給你生一個白胖兒子,老太婆隻會笑得合不攏嘴,就不會再要死要活了!”江承宇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
“我不要!”唐恩象眼前有毒蛇猛獸一樣,非常抗拒。
“唐恩,想要傳宗接代的話,你不得不要!”江承宇的眸危險的眯起。
“在你眼裏,你的妻子是人嗎?我又是人嗎?”唐恩大喊。
江承宇的下鄂一緊,這是他動怒前的征兆,“我允許你找女人‘交配’,但是,對象必須我來選定!”他必須掌控唐恩的一切!
真的是瘋子!
這樣的感情太痛苦了。
唐恩隻覺得胸口一陣又一陣痛苦的窒息。
“我已經和薑瑜心做了一次又一次失敗的試管嬰兒,我真的不想再要!而且,薑瑜心也已經知道真相!你放過她,也放過我吧!她是出身高貴的人,承宇,你不要再羞辱她了!”
“那女人,就算出生豪門,對我來說,也不過就是江家的生育工具,沒生下一個孩子前,我怎麼可能放過她?”江承宇冷笑,“而且,那女人又拽又可惡,唐恩,不要浪費你的同情心!”
“你也會說,她是你的妻子,承宇為什麼要是我?”接下的話,太齷齪,唐恩根本說不下去。
“我要一個兒子!將來,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給他,但是我不要什麼血脈相連,我的兒子,必須遺產到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他的手指點點劃過他清淨的五官,一聲歎息,“唐恩,你還不懂嗎?”
被他碰觸過的地方,唐恩隻覺得渾身寒顫,但是又無力掙紮。
“就因為做不成試管嬰兒,我隻能安排你和薑瑜心同房,我又何嚐願意?!”他的神情,又無比溫柔了下來,“唐恩,你明白嗎?忍下這一切的我,有多愛你?!”
愛?
又是這個字眼。
那雙純淨的眸,任何對生活的希望,在那個字眼裏,都灰飛煙滅了。
“我答應你,從此以後,不再提娶妻之事。所以,放過他們……”他空洞的許下承諾。
江承宇滿意地點頭。
17
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深夜。
他躺在白色病床上,身體象散了架一樣的疼痛,受傷的右腳包得象棕子一樣,剛接受了鋼釘固定骨架手術,額頭也被紗布重重包到與木乃伊沒有區別。
隻是此刻,疼痛並沒有影響他的心情,他反而象個沉浸在幸福裏的男人,唇角的弧度一直上揚著,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一直看著趴在他的病床邊那張沉睡的小臉。
他記得,他被推進手術室時,醫生讓她簽字時,她雙手不住顫抖,一直問著醫生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她當時驚慌不已的樣子,他永遠都會記的。
在手術室裏,他很平靜,因為他知道,她一直在外麵,就和此刻一樣,他明白,她不會離開他,會一直守在他的身旁。
忍著痛,他移動了一點點自己的身子,斜著臉,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她整張小臉。
好像,突然,怎麼也看不夠她一樣。
她一定累壞了吧?一個晚上都跑來跑去,她一直在照顧他,才會在深夜終於忍不住打了盹?!
隻是,為什麼,睡夢中,她的眼睛即使緊閉著,依然有大顆的眼淚象是要往下掉?扭得他的心很疼。
他再仔細看,發現,她的臉色有點不自然的潮紅。
心一驚,他又忍著拉扯引來的巨痛,手指一點一點觸向她,終於,指腹碰到了她的額頭。
那裏,好像有點微燙。
“茗茗!”他喊她。
淺睡的她,馬上驚醒。
“梁,你醒了?你要什麼?開水?還是餓了?”她忙不遞地問。
“過來,讓我摸一下你的額頭!”他朝她招手。
她急忙移近他。
大掌摸向她的額頭,那裏,果然有一點點溫度,應該是在沙灘時凍病了。
他的臉色發沉。
“讓醫生給你開點藥,然後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這裏請個看護照料我,就可以了!”
她一直搖頭。
“別不乖!”對她,他已經習慣了主導。
“梁,我能照顧自己,藥早就找醫生開了,我也已經吃了兩回了,我想照顧你,所以我會先照顧好我自己。”
他有點驚訝,她吃過藥了?以前,她每次生病,總是賴著不吃藥。突然,他覺得他的小妻子有點長大了。
“那躺到床上來。”
幸好,他住的是VIP病房,病床雖然不大,但是勉強躺下兩個人,還是可以的。
她點頭,乖巧地爬上了病床,小心翼翼地移到他身邊,整個過程細心到沒有碰觸到他。
他伸手,摟緊她,一點也不怕會弄疼自己的傷口。
她的身子軟軟的,軟到象團棉花糖那麼柔軟、美好,就是這團棉花糖,將他的心窩填得滿滿的。
“頭還痛不痛?有沒有發昏?有沒有惡心?”她擔憂的問。
醫生說,今晚還得觀察一下,如果出現了不好的症狀,可能是腦震蕩。
他的唇角抿得更深了。
“好像有點,頭很昏,很痛,也惡心!對了,你是誰?我老婆嗎?”非常憋腳的玩笑,“我是不是失憶了?”他在逗她玩。
但是,她一點也笑出不出來。
“別鬧了。”她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
抬起她的下巴,果然,又見到她低垂的眼斂下,隱藏的淚珠。
他歎口氣,“小朋友,我喜歡你笑。”不喜歡她的眼淚。
現在,讓她怎麼笑得出來?
光看到他手臂上那一片又一片觸目心驚的血淤,她心疼到連唇角都無法牽動。
“姚律師說,律協會已經打過電話,請你不要再跟這個官司,不要讓他們為難,更不要讓所裏為難。”這是剛才她電話請假時,剛聽到的消息。
連律協會都出麵了,對方的勢力,真的太強大。
“他們怎麼說,再查下去,吊銷牌照?或者不給年檢?”梁梓析冷哼。
好心情,徹底被破壞。
“你還想查下去?”她心慌地抬眸。
“我的字典裏,沒有‘妥協’兩個字!”他的目光迸發著寒光。
如果梁梓析這麼容易妥協,他也不會在律師界打下一片江山!一年他納多少稅?他就不信律協會真的敢吊銷他的執照!
“梁梓析!不要、我求你,不要!”她揪著他的病服,眼淚象掉了線的珍珠一樣,顆顆滾落。
她言語裏的哀慟,令他怔住。
“別哭、別哭……”他徹底慌了,笨拙地擦著她的眼淚。
可是,一顆又一顆,他才一剛擦淨,又有新的滴下來。
他的小妻子,總是開開心心的模樣,認識她這麼久,他第一次見到她流這麼多的眼淚。
“你想要什麼?我都找過來給你,隻要你不哭!”他病殘的右腿不能動,連健康的手臂也慌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對她,他不是一向很自信能掌控?為什麼現在,他慌成這樣?
“抱我。”她提出自己第一個要求。
他急忙抱住她,身體的扯痛,早已經比不上心房的揪痛。
她枕靠在他的肩膀,密密實實的環著他,此刻才由地獄重返人間的真實感。
他沒事,他還活著。
她放聲大哭。
情緒,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求你、不要再接那個官司了!我真的、真的很怕失去你!”
“你要出事了,你讓我怎麼活?”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真好怕、好怕……”
“求你,不要再固執了……”
她伏在他的肩頭,就這樣,一邊大哭,一邊懇求。
他輕撫她的短發,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他讓她不安,讓她害怕了。
情不自禁,他摟緊她。
該怎麼辦?
“你說過,我們還要生小孩,你說過,我們老了,還要一起逛公園!你不可以騙我……”她還一直在哭。
這樣柔弱的她,他從來沒見過。
心房,大亂。
他不想,也不能繼續讓她再哭。
但是,薑瑜心,怎麼辦?他已經答應她……
她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肩頭。
“別哭了,隻要你不哭,我什麼都答應你!”他痛下決心。
“真的?”她抬起了眸,不敢置信,他那麼好說話。
“真的!”他淺淺的笑。
“不接那個女人的官司了?”她再次確認。
“嗯。”他點頭。
是真的嗎?含著淚,她的笑容一點一點在綻放。
“梁,我愛你。”再次擁抱住他。
她再次選擇相信,他不會欺騙她。
他的唇邊,有很淺很淺的笑容。
突然覺得,她的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
第四天早上,他的情況基本穩定,確定隻是皮外傷,非常幸運也沒有腦震蕩等後遺症。
而他在病房的小客廳裏開了一個小型會議。
對組員們正式宣布,放棄薑瑜心的案件。
“稅務和律協紀律委員會近段時間都對我們虎視眈眈,太好了,我們真的很怕會出事!”
“而且,大老板昨天也開過會議,強行中止我們這組代理這個案子!”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隻除了一名穿著灰色套裝,非常幹練的一名女律師,始終沉默著。
她是Emily,也是他所有助理中,最資深,最有能力的一員,
“在此,我宣布這個事件,就此告一結束。”最後,他宣布會議結束。
裏間的病房臥室裏,她的心,終於如大石落地。
結束了,結束了!她雙手撫在胸口,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深。
終於,她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了!
門口,沒有了任何聲響。
她開門,走了過去,蹲在他的腳邊,靜靜的靠在他沒有受傷的左腿上。
“謝謝……”她感動到幾乎哽咽。
坐在輪椅上的他,安撫地撫撫她的短發。
他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隻是至少,他想保住她的笑容。
“去給我買早餐吧,我餓了!”他溫柔地低頭叮囑她。
“好。”她急忙點頭。
“豆漿?油條?不不!我還是去買點骨頭湯粥給你喝!”話音還沒落,她已經跑遠了,生怕耽誤一秒就會餓壞他。
看著她消失的背影,他溫柔的笑容慢慢收斂。
對不起。
他再次欺騙了她。
麵無表情的,他取出手機,撥通一串熟悉的號碼:
“emily,一切調查照常!老虎鬆懈時,才是引他出洞,最好的時機!”他的目光,沉晦無比。
對於這個案子,他已經有整盤計劃。
現在,時機剛剛好。
他不需要很多幫手,隻要非常信任的一人就夠!
“梁律師,我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電話那頭是跟著他多年的助理。
18
坐在輪椅上,他深遂的眸底,沉晦不明的望著窗外。
他小妻子的身邊並肩走著一位白淨、斯文的男人,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一起消失在醫院門口。
他的臉色,在發沉。
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快20分鍾。
“熱呼呼的鹹菜大餅到!”一聲好愉快的心情。
他抬眸,連自己也沒發覺自己剛才冷硬、發沉的黑臉,已經驟然揚上暖意。
“是不是好香?”一張笑臉已經習慣性的趴在他沒受傷的大腿上,一袋香噴噴的食品在他麵前得意地晃來晃去,“你是不是吃怕了醫院的東西?原來這醫院附近還有一戶人家在自己家裏煎鹹菜大餅!又衛生又好吃,沒我新交的朋友領我過去,我還真找不到呢!”
她的神情,單純到就象等著主人誇獎的小寵物。
他心窩暖暖,就著她的小手,咬下了一小口。
很香,鹹菜帶一點點甜味,和以前小時候在鄉下時,吃到的香甜味道很相似。
“不錯。”他點頭。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她雀躍,然後在水果藍裏挑了一個很漂亮的蘋果,開始削水果,“你吃完了以後,再吃個水果!”
婚前,他不喜歡吃水果,但是,婚後的生活中,她總是以健康為名,強迫他至少每天吃一點,漸漸的,他也習慣了。
她將削好的蘋果細心地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插上牙簽,然後端到他麵前。
“滿甜!誰送的?”他就著牙簽,吃了一小塊,漫不經心地問。
“我朋友!”她不疑有他的回答。
他假裝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那一藍的進口水果,“那藍水果不便宜!而且,他隔三差五就送一藍……”
“我也讓他別送了,可是他說病人需要補充營養,醫院門口沒有好水果!”她調皮地吐吐舌頭,“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準備請他吃飯!”
他的臉沉了下來,假裝生氣,“一籃水果就騙到一個約會?!看來,我應該把家裏的房子重新裝潢一下,把廁所移到桃花.穴上,用馬桶蓋牢牢蓋住!這樣你的爛桃花才不會開了一朵又一朵!”
她噗嗤一聲,被逗樂了,“梁,你在吃醋嗎?”
他白了她一眼,涼涼的說,“我不該吃醋嗎?你那個所謂的朋友,打著來探病的旗幟,病房卻一次也沒進過!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找個借口來見你!”
她呆了一下,隨後,心房湧起一股無法抵擋的愉悅,為他第一次那麼大方的承認自己在吃醋!
“不是拉!你別誤會!他根本對我沒那個意思!”她甜蜜地摟著他的脖子,解釋道,“他和我們不同,他不會喜歡女孩子的!”一切來得太過甜蜜,她根本沒意識到,已經無意中將朋友的秘密脫口而出。
她的不設防,更根本沒有發現,懷裏的人,鏡片下的目光霎時如鷹隼般銳利。
“什麼叫他和我們不同?”他溫柔地撫著她的短發,眯著如鷹般的雙目,套著她的話。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口誤了,不再說下去,“別問了,反正不同就是不同。”
“反正你安拉,你老婆平凡小布丁一枚,沒這麼大的魅力,別人不會看上我這黃臉婆!”她以為,他真的在吃醋,還很努力的解釋。
她極力貶低自己的樣子,很可愛。
但是,他笑不出來。
因為他有點心虛,他一向是不達目的尚不罷休的男人。
“不同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同性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