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程蘭經過一個半月的治療,身體已經恢複如前,來茴接她出院那天,細雨霏霏,整個世界都是淺灰色,商店的櫥窗點了燈,在灰色的迷霧中,有了那麼點兒微不足道的光亮。程蘭興奮地跟來茴說:“歐陽同他家那賤女人離婚了!”
來茴不想搭話,聽到那聲‘賤女人’讓她很不舒服,她知道很多人都在心裏這樣罵過她,也許還有更難聽的,比如婊子,淫婦,她也不想從別人的眼神去猜測別人如何罵她,但她也知道,並非她不去想,別人就不會罵。
當初她和程蘭來往,除和周於謙同歐陽是朋友外,也覺得程蘭聰明幹練,性格剛烈,都為情婦,有種同病相憐的憐惜。而今從她嘴裏聽到這三個字,她想,程蘭已經把自己當成扶正的妻室,與她這個情婦有天壤之別了。
歐陽離婚的事聽周於謙提起過,他的妻子在簽字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我本來就沒打算要他了,但他的律師比我的律師手腳快,所以,我也隻好收下這筆巨額贍養費。
周於謙說當晚歐陽喝了很多酒,他念念叨叨地隻有幾句話:我對不起她呀!我對不起她呀!於謙,你是見證過我們愛情的人,我怎麼就不愛她了?我怎麼就不要她了呢?
第二天酒醒後,歐陽照樣神清氣爽。來茴覺得諷刺,多少人都在分手的那一瞬間想:我怎麼就不愛她了,或者她怎麼就不愛我了?然而,又有誰在愛的過程中想過:該怎樣做,她才會一直愛我,或者,我一直愛她。
歐陽與他妻子是典型的被社會風氣所害的夫妻,從大學戀愛到結婚,和所有情侶一樣,有山盟海誓,有難分難舍,最終卻磨不過現實的歲月。當愛情的重心轉向生活瑣事而變得乏味時,程蘭出現了,歐陽起先很享受那種偷偷摸摸的感官刺激,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從而否定了與妻子的相濡以沫。真的離婚了,他如願了,他的妻子瀟灑地簽了字,他又失落了。
這個渾沌灰暗的世界!
整個城市雨霧茫茫,煙霧淒迷地飄浮著,汽車在白晝亮起了燈,來茴握著方向盤,看著車前穿透灰霧的光束,那是整個灰暗世界裏最尖刻的嘲諷!
沒去聽坐在旁邊的程蘭說些什麼,來茴望著霧中的匆忙的路人,還有櫥窗裏的亮光,她很輕很輕地說道:“程蘭,你看外麵好灰啊,每個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程蘭再沒有說話,來茴專心地開車,透過那麼點兒少得可憐的光亮,看著前方的路,然而,那光亮,也隻能照亮那麼短短的一程----
誰,又能看到很久以後?
謝家逸回到A城一個星期,他正常地上班下班,有條不紊地處理公事,細心體貼地告訴女朋友---這段時間我很忙,你要照顧好自己,下雨出門記得帶傘!
為了證明他沒有對肖鈺說謊,他在冷氣充足的辦公室裏忙得汗流夾背,隔間秘書辦公室的電話不停的響起----
“請市場部的李經理報告這季度的預計銷售額!”
“通知海外市場部下午開會!”
“通知人力資源部張經理,下班後我想同他討論有關員工積極性方麵的問題!”
……他是真的很忙,最早一個到公司,最後一個離開公司,他有做不完的事情,他想不通這麼忙,為什麼還有空打電話給來茴---
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亮如白晝,他看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的,隻有手機亮著藍光,那上麵顯示正在撥出的號碼,聽筒裏傳出“嘟---嘟---嘟”
“喂,你好!”
慌亂地拿起手機附到耳邊,卻忘了該說什麼。
“喂,你好,哪位?”
說什麼?說我是謝家逸,當初打你耳光的混蛋?
“喂,請說話!”
對了,就說想去探望芸姨,他終於為找到借口而欣喜若狂,急急地開口:“我是家逸”
“嘟嘟嘟……”
辦公室又恢複了如初的寂靜,他黯然地望著不肯多給他一秒的手機,清脆帶點惱怒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不已,心頭是那種如同浪潮激來,又緩緩退潮的失落。
平靜的深海,何時才會再刮起一陣大風。
謝家逸不知道,他寧願永遠不會有,卻又隱隱地希望,驟起一陣台風,狂瀾帶著摧毀性的激烈,卷著他和來茴沉入海底---
隻有他們兩個人!
台風沒來,隻起了陣小旋風,謝家逸和來茴都沒想到會在七夕節偶遇。商場一樓的STARBUCKS,來茴穿著套黑白格子的休閑裝,戴了頂遮陽帽埋頭看書,盡管長長的帽沿遮住她了的臉,謝家逸還是認出她來。
“好巧!你一個人?”謝家逸不待來茴說話,便自顧自地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