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長老私行羊角洞 長老直上東天門(2 / 3)

“那仙人得了這個寶貝,隻怕他明日又來。”長老道:“我還去會他的。”馬公道:“好人不做倒做賊。”長老道:“都是羊角道士做賊。”馬公道:“怎見得是羊角道士做賊?”長老道:“你豈不聞誅斬賊道?”道猶未了,一道金光,燭天而起。

卻說羊角仙人取了寶貝,轉回洞來,好不快活也。叫聲:

“有底洞在那裏?”有底洞走向前去,說道:“弟子在這裏。師父,你是真的,你是假的?”仙人笑了一笑,說道:“我是具的,終不然師父有個假的?”有底洞說道:“那個金碧峰長老和師父一般兒,那曉得他是個假的。”仙人道:“你這是傷弓之鳥,見曲木以高飛。真的自真,假的自假。你也帶些眼色走就好了。”有底洞道:“師父,你在那裏去來?”仙人道:

“我去取寶貝來。”有底洞道:“可曾取得來麼?”仙人道:

“是天大的緣分。”有底洞道:“怎麼是天大的緣分?”仙人道:“我去之時,他們正在看這個寶貝。是我變做了南朝一個提鈴的花幼兒,接他的過來,複手就把個白紙剪的換了他。”有底洞說道:“寶貝在那裏?”仙人袖裏取出一個吸魂瓶,交付徒弟,說道:“這不是?”有底洞大喜,說道:“師父真好手段也!”仙人道:“我的藥草共是七樣,已經有了四樣,還少三樣,我不免還下山去走一遭。你今番卻要仔細,再不可被他誆騙了。”有底洞說道:“今番弟子曉得了,師父來的遲,就是真的,師父來的早,就是假的。若是假的,我一把揪住了他,待等師父回來,與他算帳。”仙人道:“言之有理。但我去後,你須關上洞門,免致疏失。”有底洞道:“是,是!”羊角仙人離了洞門,方才要下山去,心裏想一想,說道:

“我還少吩咐了他一件。”卻又折回來,敲一敲洞門。有底洞聽見那個敲門,心中大喜,說道:“今番卻是金碧峰來也,待我扯住了他,功勞不小。”連忙的開了洞門,也不管是張三,也不管是李四,一把扯住,大喝一聲道:“唗!金碧峰,你今番遭我手也!”仙人道:“徒弟,我不是金碧峰,我卻是師父。”有底洞道:“你還來胡說。我前番被你哄了,致使我師徒們大鬧一場,我今日豈肯輕放於你?”仙人道:“我委實不是金碧峰。”有底洞說道:“你又來哄我。我與師父計議已定,大凡來得遲,就是師父;來得早,就不是師父。豈有我的師父這早晚就折回來也?”仙人道:“你放了我,我有話與你說。”有底洞道:“放是放不成,你有話隻管說來,我聽著。”仙人道:“我轉來與你定下一個計策,好拿金碧峰的。”有底洞心上還是半信半疑的,說道:“是個甚麼計策?”仙人道:“若不定下一個計策,這如今我分明是真的,你又說我是假的;住會兒他分明是假的,你又說他是真的。卻不錯誤了乾坤,顛倒了日月?”有底洞道:“你定下個計策便是。”仙人道:“我和你做下一個啞號兒,大凡是我回來之時,先把頭上巾點一點,次二把腰裏的絛抖一抖,次三咳嗽三聲,不論來遲來早,俱是這個啞號兒,就是我真師父。大凡沒有這個啞號兒,就是假師父,你便扯住他,與他相鬧。”有底洞心下才明了,放下手說道:“師父饒罪,弟子是個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師父。”仙人道:“徒弟,我不怪你,這正是你的小心處。”羊角仙人定了這個啞號兒,放心大膽而去。

卻說金碧峰到了羊角洞,收住金光。羊角山山神急忙的接住,繞佛三匝,禮佛八拜,說道:“接待不周,望佛爺爺恕罪。”長老道:“羊角仙人可在洞裏麼?”山神道:“方才又下山去了。”長老道:“他今番又有甚麼事下山?”山神道:“他藥草共是七味,還少三味,故此下山。”長老道:“他的寶貝在那裏?”山神道:“還在洞裏。”長老道:“他今日下山之時,怎麼樣兒打扮?”山神道:“他今日打扮,與每日不同些。”長老道:“是個甚麼不同?”山神道:“他今日頭戴的逍遙折巾,身著的鴉青直裰,腰係的呂公絲絛,腳穿的方頭雲履。”長老道:“他手裏拿著甚麼?”山神道:“他今日撇了小籃兒,拿的是鵝翎羽扇。”長老道:“你且回避著。”好個長老,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羊角仙人一般的模樣,一般的打扮,搖搖擺擺,到羊角洞口叫一聲:“徒弟開門。”有底洞連忙的把個洞門開了,隻見衣服、麵貌都和師父一般,隻是啞號兒不是師父傳的。有底洞大笑了三聲,說道:“金碧峰和尚,你好不羞哩!前番我是認不得你,被你騙了。今番我又認不得你麼?我又被你騙麼?”金碧峰長老被他數說的啞口無言,一道金光,燭天而起。有底洞看見長老走了,不勝之喜,嗄嗄的大笑了幾聲,說道:“我師父好計策也!”長老聽知說:“好計策”三個字,他便眉頭一蹙,計上心來,收了金光,落下洞口。山神接住,說道:“佛爺爺還有甚麼使令?”長老道:“他這洞外可有甚麼鄰居麼?”山神道:“山凹之中有一家子姓皮,名字叫做個皮之和,他與羊角大仙相厚,朝夕往還。”長老道:“皮之和家裏可有個甚麼丫環、小廝麼?”山神道:“皮之和有一個親生女兒,叫做個皮大姐,年方六歲,他每日間到洞裏來耍子。”長老道:“那皮大姐怎麼樣打扮?”山神道:“皮大姐頭上小小的一個頂髻兒,上身青布褂兒,下身藍布裙兒,腳下一雙精精致致的花鞋兒。”長老心裏想道:“皮大姐雖小,兒字倒多。”說道:“你且回避著。”好長老,搖身一變,就變做個皮大姐,頭上一個頂髻兒,上身青布褂兒,下身藍布裙兒,腳下一雙花鞋兒,輕輕的敲一敲洞門。有底洞說道:“今番是師交來也。”開了洞門,隻見是個皮大姐。有底洞說道:“皮大姐,你來耍子哩!”皮大姐說道:“媽叫我來看看你。”有底洞說道:“看我怎的?”皮大姐道:“媽聽見你和那個爭鬧哩?”有底洞說道:“你和媽說,是個南朝和尚騙我的寶貝哩!”皮大姐道:“騙得去了沒有?”有底洞說道:“我師父出門之時,有個啞號兒,故此不曾騙得去。”皮大姐道:“是個甚麼啞號兒?”有底洞說道:

“大凡是我真師父回來,先把頭上的巾點一點,次二把腰裏的絛抖一抖,次三咳嗽三聲。那和尚做得不象,故此不曾騙得去。”皮大姐道:“我家去哩。”有底洞說道:“有慢你,你明日再來,補你果子罷。”有底洞又關了洞門。

張長老,得了這個啞號兒,心中大喜,撇了皮大姐,又變做個羊角大仙,搖搖擺擺,到洞門口來叫一聲:“徒弟開門。”有底洞聽知是師父的喉嚨,說道:“門也開得我不耐煩了,今番卻是師父來也。”開了洞門,隻見師父先把頭上的巾點一點,次二把腰裏的絛抖一抖,次三把個喉嚨咳嗽三聲。有底洞看見是個真師父,大笑一個不止。碧峰長老怕泄漏了天機,不敢笑,故意的問道:“你笑甚麼?”有底洞說道:“我笑那和尚假充你來騙我寶貝,是我識被了他,撞一鼻灰而去。”長老又故意的說道:“今番虧了你。”有底洞說道:“也不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