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薑金定三施妙計 張天師淨掃妖兵(3 / 3)

夜至三更,隻見這裏也吆喝,那裏也吆喝,船上也吆喝,營裏也吆喝。明日天早,二位元帥老爺坐了中軍帳上,問說道:

“夜來為著甚麼事各處裏吆喝?”船上軍人都說道:“夜至三更,滿船上都是火光,火光之中,有許多的婦人頭進到船上來,滾出滾進,口裏說道:‘冤枉鬼要些甚麼咽作。’”營裏軍人說道:“夜至三更,滿營裏都是火光,火光之中有許多的婦人頭進到營裏來,滾上滾下,口裏說道:‘冤枉鬼要些甚麼咽作。’”老爺心裏想道:“這事卻有因,不好難為這些隊伍。”隻吩咐道:“今後不許吆喝,如違軍令施行。”眾軍退去。馬公說道:“偏軍伍中有鬼,偏我們這裏沒鬼,這都是妄言禍福,搖動軍情,依律該斬。”王爺道:“怎麼這等說,冤魂怨鬼,於理有之,隻是各人謹慎些就是。”到了第二夜,那些一個頭的鬼,單在馬公營裏出的出,進的進,上的上,下的下,約有數百之多。馬公公拿起一把刀來,砍過左,右邊的頭又來了,砍向前,後邊的頭又來了。把個馬公唬得魂飛魄散諸天外,一夜無眠到五更。巴不得到天明,竟到中軍帳上赴訴二位元帥老爺。老爺大怒,說道:“敢有些等妖魔!”即時吩咐旗牌官取下薑金定的頭來,把火燒了。一會兒取過頭來,一會兒起火燒了。隻見火焰之中,端端正正站著一個薑金定的頭,隻是沒有身子。口口聲聲說道:“我死也不甘心,我夜間還要來尋你也!”二位元帥聞之,心上有些不悅,請教國師。國師道:“善哉,善哉!這個殺人的事,貧僧不敢聞命。”二位元帥又去請教天師,天師沉思了半晌不開言。王爺道:“天師不肯開言,還有些甚麼見教?”天師道:“這個來蹤去跡,都有些蹺蹊,莫不然還是薑金定不曾死,撮弄得甚麼鬼情?”王爺道:“兩次焚燒之時,俱有怨魂結象,豈有不曾死之理?”三寶老爺道:“死之一字,再不消疑。隻說這個單頭鬼,把怎麼處他?”天師道:“不得其根,從何處下手?”老爺道:“今日之事,譬如醫者,緩則治其本,急則治其標。”天師道:“貧道送過符來,各人貼在各人船上,且看他何如。”老爺道:“這個有理。”天師送了符,用了印,各官接了,各官貼著;各營接了,各營貼著;各船接了,各船貼著。都說是天師的符水豈有不靈驗,都說是甚麼鬼再敢來侵欺。那曉得夜至三更,仍舊是這些婦人的頭滾出滾進,滾上滾下,莫說是眾軍士的船士,就是天師船上也有,就是國師的船上也有。莫說是眾軍人的營裏,就是都督營裏也有,就是先鋒營裏也有,就是元帥營裏也有。把個天師的符,一口一張,百口百張,隻當個耳過風相似。這一夜有五更天,就吃這個婦人頭吵了四更半。

到了明日天早,你也說道鬼,我也說道鬼。國師老爺說道:

“怎麼隻要殺人,致使得這個怨鬼來吵人。”王爺道:“分明是個心不死,以致作崇生災。”馬公道:“莫說是西番人厲害,就是西番的鬼也厲害。”三寶老爺說道:“這個閑話不要講他,隻說是這如今把個甚麼法兒治他就是。”天師道:“我心上終又有些犯疑。”老爺道:“但憑天師就是。”天師道:“貧道自有個處置。”劍頭上一道飛符,大上即時吊下一位天將。天師道:“來者何神?”其神應聲道:“小神是龍虎玄壇趙元帥。

適承天師呼喚,不知有何道令?”天師道:“此中有一個婦人頭,到我南軍營裏作吵,已經三日,不知是何妖術,相煩天將看來。”趙元帥騰雲而起,即時回複道:“這個婦人頭,原是本國有這等一個婦人,麵貌、身體俱與人無異,隻是眼無瞳人。

到夜來撇了身體,其頭會飛,飛到那裏,就要害人。專一要吃小娃娃的穢物,小娃娃受了他的妖氣,命不能存。到了五更鼓,其頭又飛將回來,合在身子上,又是個婦人。”天師道:“這叫做個甚麼名字?”趙元帥道:“這叫做個屍致魚。”天師道:

“豈有這等的異事!”趙元帥道:“天師是漢朝真人,豈不聞漢武朝有個因墀國使者,說道南方有屍解之民,能使其頭飛在南海,能便其左手飛在東海,能使其右手飛在西海,到晚來頭還歸頭,手還歸手,人還是一個人。雖迅雷烈風不能壞他,即此就是這屍致魚。”天師道:“他怎麼飛到我這營裏來?”趙元帥道:“這又是羊角道德真君第三個錦囊計,薑金定依計而行。”天師道:“原來薑金定不曾死。”趙元帥道:“現在那裏念咒燒符,今夜又要把這屍致魚來相害。”原來薑金定有五囤三出之法,死而不死,那些冤魂結象都是假的。天師道:“何以破之?”趙元帥道:“這個頭隻是不見了原身,不得相合,即時就死,破此何難!”天師道:“多勞了,天將請便罷。”趙元帥去了。把個三寶老爺嚇得口裏隻是打嘖嘖,說道:“天師如此神見,果真還是薑金定撮弄的鬼情,這場是非還在天師身上。”天師道:“貧道謹領。隻是今夜都不要吆喝,待貧道處置他。”商議已定。夜至三更,果真的那些婦人頭又來了。隻見四下裏唧唧噥噥,雖是不敢吆喝,天師早已知其情,即時劍頭上燒了五道桃符,即時五個黃巾力士跪著麵前聽使。天師道:“叵耐此中有一班屍致魚,飛頭侵害我們軍士,你們五個人按五方向坐,把他的原身都移過了他的,遠則高山大海,近則隘巷幽岩,務令他不得相合,方才除去得這個妖魔之害。”五個黃巾力士得了道令,即時飛去,各按各人的方位,各移各人的屍骸。複命已畢。天師運起掌心上的雷來,嘩喇喇一聲響,半夜三更就如天崩地塌一般相似。饒你就是個大膽薑維,也要吃了一嚇,莫說是這些婦人頭,豈有個不懼怯之理?一時間盡情飛去。盡情飛去不至緊,那裏去尋個身子來相合?天師早知其情,叫聲:“黃巾力士何在?”即時五個力士跪在壇前。天師道:

“你們五個人還按五方向坐,把那些婦人頭穿做一索兒來見我。”到了明日天早,天師請過二位元帥、二位先鋒、各哨副都督會集帳下,叫黃巾力士提過頭來。隻見一個力士提了一串,五個力士共提了五串,每串約有百十多個,果真是一個婦人頭,隻是眼珠兒上沒有瞳人。中軍帳外堆了幾百個頭,好怕人也!老爺道:“此中出這等一個怪物,好利害哩!”王爺道:“多虧天師道力,謝不能盡。”馬公道:“還有薑金定,相煩天師處置他一番。”天師道:“貧道自有分曉。”不知天師是個甚麼分曉,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