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靈曜府五鬼鬧判 靈曜府五官鬧判(2 / 3)

“不該填還你們。”五個鬼說道:“但隻‘不該’兩個字,就是私弊。”這五個鬼人多口多,亂吆亂喝,嚷做一馱,鬧做一塊。判官看見他們來得凶,也沒奈何,隻得站起來,喝聲道:

“唗!甚麼人敢在這裏胡說?我有私,我這管筆可是容私的?”五個鬼齊齊的走上前來,照手一搶,把管筆奪將下來,說道:

“鐵筆無私,你這蜘蛛須兒紮的筆,牙齒縫裏都是私絲,敢說得個不容私!”判官看見搶去了筆,心上越發吃惱,喝聲道:“唗!又還胡說哩!我有私,我這個簿可是個容私的?”五個鬼因是搶了筆,試大了膽,又齊齊的走上前去,照手一搶,把本簿搶將下來,說道:“甚麼簿無私,你這繭紙兒釘的簿,一肚子都是私絲!” 判官去了筆,,又去了簿,激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平跳將起來,兩隻手攢著兩個拳頭,前四後二,左五右六,上七下八,支起個空心架子,實指望打倒那五個鬼。那曉得那五個鬼都是一班潑皮鬼,齊齊的打上前來,一下還一下,兩下就還一雙,略不少遜。自古道:“好漢不敵兩。”老大的隻是判官一個,那裏打得那五個鬼贏?把頭上的晉巾兒也打吊了,把身上的皂羅袍也扯碎了,把腰裏的牛角帶也蹬斷了,把腳下的皂朝靴也脫將去了。判官空激得爆跳,眼睜睜的沒奈他們何處。

閻羅王看見不是頭勢,也跳將起來,高叫道:“你們眾人敢這等鬼吵麼?快叫眾鬼司來,推他到陰山之下去,看他何如!”那五個鬼連閻羅王也不怕,說道:“這的與老爺不相幹,隻因判官賣法,故此激變了我們。”閻羅山道:“怎叫做賣法?”五個鬼說道:“南朝人枉刀殺人,理合一命填還一命。判官任私執拗,反叫我們到牲錄司去變畜,反叫我們左轉輪王托生,反叫我們到賞善府去閑住。似此不公不法,怎怪得我們?”閻羅王道:“你們前世所為不善,今世理合如此,怎麼還欺負我判官?”五個鬼看見閻羅王發作,也隻得軟些,說道:“老爺在上,我們都是人怨語聲高,激石乃有火,怎麼敢欺負判官?”閻羅王道:“你們還說不是欺負。我且問你,你們打吊判官的巾兒,可是欺負他到頭上?扯碎了判官的皂羅袍,可是欺負他身無所倚?蹬斷了判官的牛角帶,可是恣意欺負人,略無芥蒂?若說起皂朝靴來,還有好些話講。”五個鬼說道:“怎麼還有好些話講?”閻羅王說道:“判官腳下的靴,可是好脫的?你們都脫將去,還是不欺負人麼?”道猶未了,隻見把城門的小鬼,慌慌張張跑將進來,跪著稟說道:“報!報!報!今番卻是天大的禍事來到!”道猶未了,把子城的小鬼,也是這等慌慌張張跑將進來,跪著說道:“報!報!報!今番卻是天大的禍事來到!”道猶未了,把靈曜府門的小鬼,也是這等慌慌張張跑將進來,跪著說道:“報!報!報!今番天大的禍事來到!”這一連三個報來得忙,報得重,說得凶,把個崔判官嚇得隻是抖戰。閻羅王也蕩了主意。那五個鬼今備卻也不敢鬼推,薑老星隻得進罰惡司,咬海幹、三太子同進賞善府,帖木兒托生左轉輪王,百裏雁到牲錄司。

閻羅王問道:“你這一幹小鬼頭,報甚麼天大禍事來了?”把城門的小鬼說道:“小的不知道來曆,隻看見五個猛漢,騎著五騎馬,舞的五般兵器,搶門而進,金頭鬼王吃他一苦。”把子城的小鬼說道:小的也不知來曆,隻看見五個猛漢,跨著五騎馬,舞的五般兵器,銀頭鬼王吃他一虧。”把府門的小鬼說道:“小的也是不知來曆,隻看見果是五個猛漢,跨著五騎馬,舞五般兵器,來到靈曜府門之外,來來往往,走一個不住;吆吆喝喝,嚷一個不休。滿口說道‘要拿崔判官老爺,要見閻羅王老爺。’小的未敢擅便,隻得報上老爺,伏乞老爺詳察。”閻羅王說道:“這五個人是那裏來的?”“不知是那裏來的。”原來是我南朝寶船千號,戰將千員,雄兵百萬,來到這個黃草崖前,藍旗官報上元帥,二位元帥著令夜不收上崖體探,夜不收看見天昏地黑,不敢前行,卻又責令王明上崖體探。王明去了有一七多些,還不見個回報。這一七中間,天色漸明,雖有些煙雨霏霏,卻不過像我們中朝深秋的景致。老爺道:“今日寶船來到這個田地,夜不收又不敢去,王明又不見來,卻怎麼是好?”王爺道:“昔日諸葛武侯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之地,畢竟致使南人不敢複反。我們今日船上,都是這等袖手旁觀,怎叫做個下海?”王爺這幾句話,似輕而實重,卻是敲著這些將官出不得身,幹不得事。恰好激石乃有火,激水可在山。

道猶未了,早已有個將官,鐵襆頭、紅抹額、牛角帶、皂羅袍,手裏拿著一杆狼牙棒,坐下跨著一匹烏錐馬,高叫道:

“元帥在上,末將不才,願前去體探一番,再來回話。”元帥抬頭看時,原來是前哨副都督張柏。道猶未了,帳下又閃出一員大將來,身長三尺,膀闊二尺五寸,不戴盔,不穿甲,手裏拿著一百五十斤重的任君镋,坐下跨著一匹紫叱撥的活神駒,高叫道:“末將不才,願同張狼牙前去體探。”元帥抬頭視之,原來是右營大都督金天雷。道猶未了,帳下又閃出一員大將來,紅紮巾;綠袍袖、黃金帶、錦拖羅,手裏拿著一條三十六節的簡公鞭,坐下跨著一騎賽雪銀鬃馬,高叫道:“末將不才,願同二位將軍前去體探。”元帥抬頭視之,原來是征西遊擊大將軍胡應鳳。道猶未了,帳下又閃出一員大將來,豐髯長鼻,偉幹長軀,滿麵英風,渾身環甲,手裏拿著一把七十二楞的月牙鏟,坐下跨著一匹深虎刺的卷毛駒,高叫道:“末將不才,願同三位將軍前去體探。”元帥舉目視之,原來是征西遊擊大將軍雷應春。道猶未了,四個將軍,四騎馬,四船兵器,蜂擁而去。隻見帳前閃出一員大將來,高叫道:“四位將軍且慢跑,還有我浪子唐英在這裏。”元帥抬頭看時,果是好個唐狀元,爛銀盔、銀鎖甲、花玉帶、剪絨拖,一杆朱纓閃閃瀼龍槍,一匹銀鬃照夜白千裏馬。老爺道:“有了四員大將,已自足矣,不消唐狀元去罷。”王爺道:“老元帥,豈不聞古先時五虎將之名乎?”老爺道:“好個五虎將!快著唐狀元去。”四員將軍前跑,一個唐狀元後隨。跑了有十數多裏頭,天色漸漸開亮,隻是黃雲紫霧,別是一般景色。唐狀元高叫道:

“列位且不要忙,這個國一定有些古怪,我和你要拿定一個主意才是,孟浪走不得。”四員大將齊齊的答應一聲:“是!”卻又是走了十數多裏路頭,也還不見個民居街市。五個大將軍打夥兒又跑,再又跑了十數多裏路頭,隻見遠遠的望見有一條矮矮的牆頭兒,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門兒,五員將,五騎馬,五般兵器,一搶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