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高一功的仗義相救,王夫之感激不盡。高一功大擺酒宴,招待三位。方以智和顧炎武二人,知道高一功粗豪,說話盡量通俗。高一功大為高興,喝得伶仃大醉。
文化傳統,文臣向來肚量小,極善腹黑之術。三人出了高一功的軍營,王夫之怕王化澄反悔,想趕往桂林,投奔瞿式耜。正好方以智和顧炎武二人,也要趕往桂林,三人於是同路,溯桂江而上,向桂林進發。
一路上,方以智和顧炎武二人,皆以為王夫之可靠,於是將曹繼武的計劃,告知了他。
但王夫之聞言大驚,堅決反對。他認為大臣們雖然黨爭不斷,但沒有曹繼武說的那麼不堪。
顧、方二人無奈,隻得勸王夫之,暫不要將這事告訴其他人。王夫之拗不過二人,隻得勉強答應。
瞿式耜聽說三人來訪,大為高興,親自出門迎接。四人早就認識,久別重逢,暢所欲言,好不快活。
席間酒興,王夫之不小心說漏了嘴,瞿式耜聞言大驚,非要王夫之,將曹繼武的計劃說出來。
王夫之看著方、顧二人不悅的臉色,低頭不語。
瞿式耜見狀,於是抽出佩劍,逼迫顧炎武說出內情。
方以智無奈,勸瞿式耜收了劍,將曹繼武的計劃,連同他對時局的判斷,一並告訴了瞿式耜。
瞿式耜聽完,頓時癱坐在地上。但他久居朝堂,知道如今的混亂局麵,就是因為朝堂的一盤散沙所致。
過了很久,顧炎武沉痛地告訴瞿式耜:“如今的局麵,時間緊迫,隻有不拘一格,能力超眾的人,才能力挽狂瀾。在這方麵,我們確實不如農民軍。”
瞿式耜久久愣神,最終歎了口氣:“我願身死,還請你們轉告聖上,讓他走吧。”
他話音剛落,忽然門外騷動不已,四人大驚,急忙找地方躲避。
一群亂兵,鬧嚷嚷地闖了進來,一個軍官揪住瞿式耜就打。方以智和顧炎武二人,聽出了他們的陝北口音,知道他們是農民軍,於是連忙報上高一功大名。
為首的軍官聽了,一把將瞿式耜攛在地上,揪住顧炎武,惡狠狠地罵道:“你個刁滑的南蠻子,怎知高一功的大名?”
顧炎武急道:“我們路過梧州,是他派我們來的。”
高一功目前在梧州,這個軍官知道。軍旅出身,極為機警,他又問高一功的相貌,顧炎武說的也對。
他於是一把將顧炎武推開,對瞿式耜罵道:
“俺郝搖旗,哪一點對不住你大明,為什麼你的部下,不罵我們番子,就說我們是賊寇?不給軍餉也就罷了,為什麼飯菜裏夾了那麼多沙子?不讓進城,俺也沒什麼說的,為什麼還要派人滿營亂轉,雞蛋裏挑骨頭,處處刁難?”
瞿式耜能力有限,約束不了部下,大明官軍,對農民軍成見很深。郝搖旗自從跟了瞿式耜,沒少受窩囊氣。
郝搖旗的部下,大多是北方人,根本就吃不慣大米飯,平時官軍送給他們的大米,裏麵摻了少量的沙土,郝搖旗深明大義,約束部下,忍氣吞聲。
但今日的米糧裏麵,卻被摻了一半的沙土,實在不像話。加上官軍時常大罵農民軍番子、賊寇,處處使絆子,眾將士終於忍無可忍,殺了送糧的官軍,打敗了守門的明軍,郝搖旗親自前來質問瞿式耜。
瞿式耜知道錯在自己,麵對郝搖旗的質問,無言以對。
方以智大致了解內情,勸郝搖旗道:“將軍大義,我等皆深知……”
“深知有個屁用。”
郝搖旗打斷方以智,“早就深知,卻揣著明白裝糊塗,還不如不深知呢。”
接著,郝搖旗指著瞿式耜的鼻子,繼續說落:“當初是你答應俺們一視同仁的,俺也知道不是你指使的。你隻是無能,管不住那幫驢球子。俺敬你是條漢子,要不然早一刀剁了你。今日就是來向你說明,俺郝搖旗冤有頭,債有主,不會平白無故誣賴好人。”
“你手下的那幫驢球子,明搶暗奪,到處欺壓百姓,俺早就看不順眼了。而你作為桂林城最大的官,竟然管不了你手下的那幫驢球子,俺要是你,早一頭撞死了。既然是你無能,也就別怪俺們另尋他處。”
郝搖旗說完,拂袖而去。
顧炎武想借助郝搖旗對付孔有德,於是不顧一切地拉住衣袖:“大敵當前,還望將軍三思。”
此時的郝搖旗,滿肚子窩火,哪裏聽得了顧炎武囉嗦?
他一肘子將顧炎武拱飛,帶領部下,揚長而去。
等郝搖旗走遠了,王夫之狠狠地唾了一口,憤憤地罵道:“果然是賊,匪氣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