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報大師——科恩
摩薩德是以色列中央情報和特殊使命局的別稱,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情報機構之一。它以其卓有效的工作、雄心勃勃地膽略令人敬畏。
伊利·科恩是摩薩德優秀諜報人員的傑出代表,被其主子稱為無可匹敵的情報專家,享有“西方佐樂格”的美譽。他以歸來的阿拉伯大亨的身份隻身潛入敘利亞,廣泛結識軍政要員,出入於政府首腦機關,竊取了大量絕密的政治、軍事情報。敘利亞反間諜機關在“蘇聯技術專家”的協助下當場把他抓獲,1965年5月被當眾絞死。
最後的一夜
1965年5月19日淩晨3時半,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的烈士廣場,公開絞死了一個名叫伊利·科恩的以色列間諜。大馬士革電台在午夜前,才第一次廣播了要將這名間諜處以極刑的消息。
時近午夜,監獄看守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回響,監禁伊利·科恩的房門被打開,科恩從睡夢中突然驚醒。他驚恐地從行軍床上坐了起來,但仍睡意朦朧。在徹夜不熄的微弱燈光下,他看見兩個敘利亞士兵的身影,心中揣測道:難道又要去經受一場酷刑……當他完全清醒過來後,他才注意到那個審問過他的特別軍事法庭庭長戴利上校和那位大約80歲的猶太法學博士安達博站在兩個士兵中間。他們的意外光臨使他預感到自己的某種厄運,但他已沒什麼時間考慮了。
上校權重勢赫,高傲自大,說起話來尖聲尖氣。他命令科恩穿衣、立正。
這是1965年5月18日的午夜,科恩在馬紮監獄警衛森嚴的單人牢房裏正站著,靜聽戴利上校宣布決定他命運的判決詞:“今晚你將被處以絞刑。”
上校講完,就向後退了一步給博士讓路。這位弓著背的白胡須老人懷著悲痛的心情,用顫抖的聲音念著希伯來文的祈禱文:“慈悲的真主,請寬恕你的有罪的仆人罷……”科恩跟著博士小聲地祈禱著。老人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淚水不斷地流過麵頰滴在地上。當老人不能自持而把一些祈禱文念錯的時候,科恩輕聲有禮貌地給他糾正。
科恩在4名用衝鋒槍武裝起來的敘利亞士兵的監管下與老人坐在一輛大篷車裏出了監獄大門。這時已近淩晨兩點,夜裏的空氣清涼、濕潤。卡車穿越沉睡的城市,科恩看不見車子開往何處,但他知道自己將要被帶到幾百年前建成的大馬上革絞刑台。
這是被判處絞刑的罪犯最後停步的地方。
“囚車在烈士廣場一角的警察局門口停了下來。科恩被帶進警察局,在一張粗糙的木桌旁坐下。上校告訴他,如果願意,他可以留個遺囑或寫封決別信。科恩轉向正在向真主唱著單調重複的讚美詩的老人,平靜地說:“我沒有罪過,不欠任何人的東西,我不需要留下遺囑。但是我要對我的家庭盡最後的義務,我要給他們寫封信。”
他們遞給他一支筆和一張紙,他開始不慌不忙。斟字酌句地寫了起來:我的娜迪亞和親愛的家人們:這是我寫給你們的最後幾句話,我懇求你們要一起生活下去。娜迪亞,請你寬恕我,並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你要設法使孩子們受到良好的教育。你自己要多加保重,要多關心孩子們,讓他們不要缺這缺那。同家人要永遠和睦相處。
同時,我希望你能再嫁,讓孩子們也有個爸爸。你完全可以這樣做。千萬不要整天為已不複存在的東西哀傷。要永遠向前看。
讓我向你吻別,並代我向索非、艾裏斯、紹爾和家裏所有的人吻別。不要忘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告訴他們,我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思念他們。
你們不要忘了為拯救我父親的亡靈、解救我的靈魂,而進行祈禱!
順致我最後的吻別。……祝一切安好!
他用阿拉伯文寫完這封信後,就把紙推開,躊躇了片刻,又把它拿了過來。他要了一張紙用法文把這封信抄了一遍,使他的遺言不隻是用阿拉伯文留存下來。上校把兩封信揣入口袋,暗示他該走了。
警察局離燈光耀眼、戒備森嚴的廣場不遠。絞刑架設在廣場的中心,用鐵絲網圍著。
這個廣場從建立之日起,就記載著敘利亞共和國曆史上無數恐怖和光榮的篇章。就在3年前,科恩曾在這裏夾雜在人群中觀看敘利亞部隊在俯瞰加利利海的努凱卜高地戰鬥中繳獲的以色列半履帶式裝甲車。而現在卻是無數的市民帶著惺鬆的睡眼從四麵八方聚集到這裏,緊張而急切地等候著看一看科恩。3個月前,科恩被捕之後各家報紙都對他大加渲染。對於幾百萬敘利亞公民來說,這個“以色列間諜大王”已成了一個具有神奇魔力的非凡人物。
事實上,從1962年1月至1965年1月,科恩在大馬士革已成為國家的一位要人了。但誰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名以色列的高級間諜。案件發生後,他就被單獨囚禁起來,與外界斷絕了聯係,既沒有來訪者,也沒有與律師和家人通信。對他的審訊,雖然在電視上播出過部分實況,但這純粹是官方作宣傳用的,人們對這位神奇而非凡的人物充滿極大的好奇心。廣場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了。
在即將被處死的時刻,科恩當然不可能知道敘利亞政府的緊張和不安。最後的裁決僅僅是48小時前確定的,而且隻有軍隊和政府中小數上層官員才知道此事。敘利亞總統阿明·哈菲茲上將命令黨政軍首領在大馬士革待命。秘密報告中建設,對這個超級間諜執行死刑的判決不要履行通常的法律手續,以免激起一場來自以色列的進攻。在莫斯科出訪的敘利亞軍事情報部門的首腦接到通知,要在24小時內返回大馬士革。敘以邊境的敘利亞方麵,從南部的依爾哈馬到北部麵向邊恩村的小山丘,當晚都增加了摩托車、大炮和迫擊炮等輕重型武器和增援部隊。
科恩雖然對這些緊急防備措施一無所知,但他從防備森嚴的警戒係統中已感到敘利亞人的某種不安。當他走向刑台時,上校想伸手扶他一把,他明確地給予了拒絕。他的臉是蒼白的,但顯得很平靜。
在刑台上,上校向科恩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你在敘利亞有同諜嗎?”這些問題正是他被捕以來,一直使敘利亞領導人深感煩惱而又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科恩仍舊重複著那幾句僅有的供詞:“我並不以為我有什麼罪過,我僅僅是做了我該做的而已。”
隨後,他轉身離開上校,徑直走向絞刑架。他拒絕讓劊子手給他蒙上遮眼罩。老人又向他作了最後一次祈禱。
4分鍾以後,劊子手向上校報告,伊利·科恩死了。伊利·科恩就這樣結束了他那撲朔迷離的一生,他在自己的國家或在敵對的國家裏都給人們留下了傳奇般的形象。
歸來的大亨
伊利·科恩1924年出生於埃及的亞曆山大,並在那兒一直生活到32歲,然後才移居以色列。他從小就被培養成一個虔誠地信奉猶太教的孩子,曾想在當地猶太居民區當一名傳教士。他的父母都是很自尊的東方猶太人,在城裏經營一個賣領帶的鋪子。
同當時在埃及的大部分猶太青年一樣,科恩很快就卷入了猶太複國主義的政治活動。但他比別人走得更遠,他加入了由塞繆爾·阿紮爾領導的一個非法的猶太人地下組織。科恩第一次去以色列,是他那個地下組織派他去的,目的是去學無線電通訊技術,以便在即將采取的“蘇珊娜行動”中進行聯絡。“蘇珊娜行動”失敗後,科恩被埃及保安機關抓去盤問,但由於他能言善辯,最終使埃及人充分相信,盡管他認識阿紮爾,卻與“蘇珊娜行動”沒有任何聯係。埃及人不得不把他放了。這麼一來,雖然他還在為一個主要由當地人負責的秘密的猶太人移民組織做些工作,但以色列情報機構已不能再讓他在埃及從事間諜工作了。這不僅是因為埃及人肯定會懷疑他,而且還因為有一條規走重新嚴格地付諸實施了。這條規定是:決不能招募當地的猶太人在他的居住國充當間諜。
1957年科恩來到以色列。他最初在國防部當譯員,負責翻譯阿拉伯文報紙上的材料。但沒多久,他就幹夠了這種翻譯工作。不到3年時間,他就離開國防部,到以色列工人總工會經營的工業公司當了會計。
這段時間,摩薩德一直在他身上打主意。他早就受過從事秘密情報活動的基本訓練,並且有一些實際活動經驗。他過去一直在阿拉伯國家生活,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地下活動,他的潛力顯然很大。盡管派他去埃及已是不可能的事,在那裏非常容易暴露身份,但完全可以把他派到敘利亞這個非常難以滲入的阿拉伯國家去。摩薩德知道在他小時候全家曾遷往敘利亞的阿勒頗住過一段時間。科恩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小時候家裏人使用的敘利亞方言。
對科恩而言,一方麵他的愛國心是不容置疑的,另一方麵他又確實感到在一個東方國家比在以色列生活得更自如。他認為,他對阿拉伯文化吏感親切,在以色列生活1年多以後,他開始懷念阿拉伯的生活方式了。
就這樣,雖然他已經結婚,但摩薩德並沒費什麼口舌,就說服了他充當以色列的特工人員。經過兩年的刻苦訓練和努力,他已完全能夠勝任這一角色。
現在的問題是,科恩要想得到敘利亞人的承認,唯一的辦法就是以一個敘利亞人的身份到那裏去。敘利亞同埃及不一樣,它是一個一貫對外國人、甚至對非敘利亞籍的阿拉伯人充滿疑慮的國家,並且敘利亞人長期以來總被告誡要同外國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要使一個人裝成另外一個國家的居民,並且使這種偽裝能夠長期地而不是暫時地瞞過周圍的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伊利·科恩的祖輩是敘利亞的猶太人,有許多天生的有利因素,但還必須聽從別人細致和耐心的教導,既不能暴露他那猶太人的身份,又不能暴露他那段在埃及生活的經曆。從某種程度上講,他精心準備的一份履曆表,會有助於掩蓋任何漏洞,但是不管怎麼說,還得做到萬無一失才行。
到1960年年底,科恩已一切準備就緒。負責領導他的摩薩德官員已為他編造了一份與其經曆盡可能相近的毫無漏洞的身份證明。他改名為卡馬爾·阿明·塔貝斯,1930年生於貝魯特,父母是敘利亞人。他的家1933年移居亞曆山大,1947年又遷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他長大成人後,就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辦起了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並因而富裕起來。這一經曆是符合那些因貧困、戰亂和本世紀的革命而顛沛流離的成千上萬個阿拉伯家庭的情況的。
僅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地,就有50多萬阿拉伯人,其中敘利亞人占很大一部分,所以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在這些人中間生活。如果說他的敘利亞口音還不很純正,會引起別人的疑心的話,這也不難做出解釋,因為他基本上是在埃及和拉丁美洲長大的。如果他看上去對埃及的了解比對敘利亞還多的話,那是因為他過去曾在埃及呆過的緣故。唯一的問題是他隻會講幾句西班牙語,不過耶路撒冷的外語補習學校的速成課很快就幫助他彌補了這個不足。
1961年年初,科恩第一次用卡馬爾·阿明·塔貝斯這個名字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以便在拉丁美洲建立他所需要的關係,同時他還按摩薩德所希望的那樣去同那裏的敘利亞僑民接觸。這樣,當他前往大馬士革的時候,他就會獲得他所需要的那種能得到別人信任的條件。這些事情,他做得比人們預想的還要出色。
他的進出口貿易公司,依靠摩薩德慷慨提供的大筆資金,很快興旺起來,這使他出了名,能夠十分自如地往來於敘利亞上層僑民之間。
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後的幾個月裏,他為最重要的一步——去大馬士革已作好了準備。現在,科恩已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敘利亞僑民和其他阿拉伯人中,牢固地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因此他放出風去,說是要了卻畢生的一個宿願,回到闊別已久的祖國敘利亞去看看,這可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回去。1962年1月1日,他帶著一些私人介紹信,登上了從熱那亞開往貝魯特的阿斯托裏亞號客輪。他買的是頭等艙,住在甲板上的一間客房裏。他很快同船上其他阿拉伯巨商富賈交上了朋友。9天以後,他靠著在船上認識的一位有影響的敘利亞人沙伊特·阿爾德的幫助,由阿爾德開車把他帶過了黎巴嫩——敘利亞邊界,到達了目的地大馬士革。
幾天後,他動情地對他新結識的朋友們說,他多年漂泊,現在終於回到了故土,今後就不想再離開了。敘利亞是他的老家,是他準備度過有生之年的地方。通過從拉丁美洲帶來的私信結識的朋友卡曼爾·阿爾赫申的幫助,他很快就在市中心的阿布魯馬納區找到了一套十分雅致的公寓,正好對著敘利亞武裝部隊總參謀部。他非常清楚周圍許多鄰居肯定都是敘利亞的軍官,同時,許多經銷處、銀行和工業公司的總部和一些大使館也設在這裏。
他住在這裏不會引起什麼懷疑。
一切安排妥貼之後,他就架起了無線電發報機。他把發報機巧妙地隱藏在看上去像是做飯用的混頻爐裏,天線固定在電視機和收音機天線林立的房頂之上,拉進屋內,就像接在他的自動剃須刀上的一根長長的電線。
初戰告捷
科恩通過觀察他的近鄰——窗戶對麵的敘利亞總參謀部開始了他的工作。為了能探測出特別不尋常的跡象,他不間斷地監視著進出大樓的人們。在最初的幾天裏,他從早上8點總參謀部開始一天的活動起,一直監視到晚上6點多大多數軍官和職員離開大樓為止。
在連續監視了幾個晚上之後,他注意到隻有5間房子的燈是徹夜不媳的。因而他推測那是夜間值班員往的地方,並斷定這些房子是屬於“軍事情報作戰處”的。這段時間,大馬士革總的看起來是平靜的,因為在總參謀部除了那5間房子之外幾乎是一片漆黑,這是風平浪靜的標誌。
科恩經常與年輕的阿爾赫申見麵,並經他介紹認識了他的一些朋友。他向所有這些人.特別是那些官員們打聽向歐洲出口敘利亞商品會遇到什麼困難。他告訴他們自己有相當一筆錢存在瑞士和比利時的銀行裏,利用這筆資金和他在歐洲的關係,他打算向歐洲出口敘利亞家具和藝術珍品。
漸漸地,他的交際越來越廣,他到任何地方都由他的阿爾赫申介紹給大家。阿爾赫申在大馬士革商人中享有極好的聲譽,這樣科恩理所當然地受到普遍的愛戴,人們幾乎一見到他就相信他。他出口敘利亞家具和藝術珍品的計劃得到了普遍的讚同和支持。
沒幾天,在他的門前掛出了一張招牌,寫著“進出口貿易公司——塔貝斯”的字樣。他那溫文爾雅的舉止和適度的愛國主義表現,使他獲得了很多在大馬上革和他相遇的人的同情和友誼。
他能為以色列情報機關作出重要貢獻的時機很快就來到了。
比他預料的要快得多。當他以“88”為信號通報他已在大馬士革落腳後,按道理講,他應該連續幾星期或幾個月中斷和特拉維夫的一切無線電聯係,以使他得以藏身。“不要倉促行動”的警告三番五次地出現在他腦海裏。但不管怎樣,事情出乎意料地發生了。
1962年3月8日晚7時,他聽到大馬士革電台廣播:“今天我們英勇的士兵給猶太複國主義者以粉碎性的打擊。敘利亞軍隊摧毀了在加利利海麵上猶太複國主義者的戰船,敵人遭到嚴重損失,他們在敘利亞軍隊到達前就撤退了。”
在對這條消息的確切性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猜測到這個報道會與事實有很大的出入。但可以肯定的是,敘利亞在海麵上又向以色列發起挑釁了。
以色列在內閣周會上對這一嚴重事件進行了討論。與此同時,電台的這個消息也使科恩提高了警惕。他躲在能看得見總參謀部的窗簾後麵,又開始細心地觀察起敘利亞總參謀部的情況。
他立刻注意到大樓裏麵和附近有些異常的活動:幾乎所有以前漆黑的窗子現在都徹夜通明。
第二天,在見到阿爾赫申時,科恩第一次試探著眼他談敘利亞的政治和軍事形勢。阿爾赫申似乎並不樂意討論這個問題,科恩很小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晚上他又一次在窗旁進行觀察。但這次,周圍一片寂靜,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燈光隻從那5間通常亮著的窗子裏射出來,似乎一切又恢複了平靜。但他注意到,自加利利海麵上的事件發生以來,大馬士革街頭出現的軍車、特別是坦克運輸車的數目增加了。
他無人可問,因為他還沒有獲得這種消息的可靠來源。他思考著在大馬士革出現的軍事動向,可能預示著即將發生突然的武裝政變;但同時也還有一種可能:首都的這些軍事騷亂是由於以色列邊境上的緊張局勢而引起的。
接下來的一天,他很驚訝地看到總參謀部所有房間的燈又都亮了。連續幾天晚上都是如此。科恩馬上起草了一份電文發往特拉維夫:“總參謀部很忙,燈連續亮了三夜。大街上有反常的部隊調動,確信敘利亞軍隊處於戒備狀態,沒有任何要發生軍事政變的跡象。地方報刊上充滿了惡意的反以色列情緒,所有這些都應視為是直接針對以色列的。”
他的判斷沒有錯。第二天,以色列軍隊從敘利亞邊境前沿陣地得到的消息使他的情報得到了證實。以色列方麵對此作出的反映是加強在加利利沿海陣地上的力量。3月16日,戰鬥爆發;第二天淩晨便結束。以色列軍隊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