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薛定諤提出這個思想試驗的最初目的是質疑哥本哈根學派認為“微觀粒子在觀測儀器麵前已經失去客觀性”這一量子力學的標準解釋,但歪打正著的是,“薛定諤的貓”的論證邏輯映射出了一個人類文明史上的“千古之謎”。這個“千古之謎”的早期版本之一,就是我國戰國時期哲學家莊子關於“蝴蝶之夢”的著名感慨:“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而20世紀歐陸哲學大師海德格爾則將這個近代英法庸俗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都沒破解成功的“千古之謎”概括為下麵這樣一個問題:
“外部世界是否現成以及可否證明?”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有什麼理由可以證明,在我的意識之外有一個獨立存在的客觀世界?”
可能你會說:“這個問題很好回答。比如,我的一個朋友從不看好萊塢電影,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湯姆漢克斯是誰。但是,湯姆漢克斯這個美國演員的確存在。”
問題是:雖然你的朋友沒聽說過湯姆漢克斯,但你知道湯姆漢克斯,就算你不知道,世界上總會有人知道湯姆漢克斯。而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我”,如果世界上所有的“我”在腦海中都沒有湯姆漢克斯這個美國演員的概念,那麼證明這個美國演員真實存在的證據又在哪兒呢?顯然,常識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
令人失望的是,古代和近代西方哲學也沒能交出合格的答卷。柏拉圖一開始就通過“戰略轉移”的方式來回避問題,幹脆認定“外部世界”都是過眼雲煙,唯一真實的存在就是由理念原型構建的“超感性王國”。但原先的問題也跟著新的目標一起轉移,所以隻要你繼續問他:“有什麼證據表明‘理念’本身不會成為替身演員,‘超感性王國’不是某個更加真實‘超超感性王國’的幻影呢?”他就隻能繳械投降了。
而在笛卡爾那裏,雖然他把“外部世界”理解成與心靈實體完全不同的物質實體,將物質的“廣延”(占據一定空間)和“運動”設定為“外部世界”的存在根據,但物質的大小和運動軌跡難道不是“我的意識”進行觀測以後才得出的結論嗎?這等於又回到問題的起點。
在這之後,近代西方兩大哲學門派——唯心主義和英法庸俗唯物主義基本上延續著“柏拉圖——笛卡爾”的結論,誰也沒能真正解答這個關於“外部世界”的“千古之謎”。
接下來,再看看黑格爾給出的答案!作為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當黑格爾從“邏輯發生學”出發,把“我的意識”和“外部世界”統一進理性精神在整個辯證否定進程中的不同發展環節裏時,大自然中任何感性的、特殊的、具體的事物,如花花草草和阿貓阿狗之類,它們實際上都不可避免地被當成了抽象概念的自我外化。而“概念”顯然仍是“我思”的對象,隻能在“我的意識之內”得到理解,這就暗含著黑格爾針對“千古之謎”作出的解答:“‘外部世界’肯定存在。因為它就是‘我的意識’所幻化成的另一種形態。”顯然,這個指鹿為馬的奇葩答案相當滑稽。因為,“千古之謎”中的“外部世界”本來就是指與“我的意識”水火不容的“敵對勢力”,但麵對頑敵的黑格爾老師見勢不妙,竟然硬生生地把“外部世界”的意義改造成了“我的意識”派出去的“地下潛伏人員”!
這種解答問題的邏輯就如同當你問你的女朋友:“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而你女朋友的回答是:“因為你不像我前任那樣睡覺打呼嚕。”
富有諷刺意味的是,相較於唯心主義,英法庸俗唯物主義麵對這個問題似乎表現的相當理直氣壯。我們早就說過,以“SM體係”為藍本的原《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教科書裏麵的基本觀點恰恰來源於馬克思一向持批判態度的英法庸俗唯物主義。因此,我們可以通過援引教科書裏的話來鑒賞一下英法庸俗唯物主義對於“外部世界”的“千古之謎”究竟如何作答。
英法庸俗唯物主義認為:獨立於“我的意識”之外的確存在真實的客觀世界。在本質上,這個“外部世界”屬於“物質”範疇,因為“物質的根本特性就是客觀實在性”。也就是說:“人們認識也好,不認識也好。需要和喜歡也好,不需要和不喜歡也好,物質都是實實在在地客觀存在著的”。為了證明這一點,英法庸俗唯物主義搬出了大量自然科學的成果作為自己的依據:“人們憑借計算機等現代化工具發現了更多的物質具體形態,如過去人們認為自然界具有固態、液態、氣態而現在發現還有離子態、超固態等。人們對於原子結構的研究、發展為對基本粒子、誇克模型和頂誇克的研究,隨著研究的日益深化,人們必將進一步證實客觀實在性是物質的根本特性,而且將近一步深化和豐富辯證唯物主義及其物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