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超越英法庸俗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馬克思哲學(1)(1 / 3)

“千古之謎”的成功破解:農鞋與錘子

我們已經了解到,海德格爾認為哲學家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去尋找“外部世界”客觀存在的證據才是哲學真正的恥辱。

其實,海德格爾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他極為深刻的認識到,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個作繭自縛的偽問題!當人們發出“外部世界是什麼”這樣的疑問的時候,他其實已經不知不覺地把世界當成了一個可供自己打量的對象,而自己則被預設為一個立足於這個對象之外的旁觀者!這個旁觀者的本質並不取決於世界。

按照這種思維模式,世界最多被當作“我的房子”,雖然一旦離開房子,“我”也許會被凍死,但是“我是誰”和世界沒有任何關係。顯然,這樣的“我”其實就是完全封閉的自我意識,也就是笛卡爾的“我思”。對於英法庸俗唯物主義、唯心主義乃至整個深受“柏拉圖——笛卡爾”傳統影響的西方哲學來說,它們“都把一個沒有世界的或對於自己是否有一個世界沒有把握的主體設為前提,而這個主體到頭來還必須擔保自己有一個世界”。也就是說,“隻要人們從‘我思’出發,便根本無法再來貫穿對象領域”。

正是因為隻要從笛卡爾的“我思”出發去觀察對象,豐富多彩的具體世界就始終無法擺脫被還原為那種柏拉圖式“超感性王國”的命運,所以,無論是英法庸俗唯物主義把世界的本質理解為“物質”,還是唯心主義把世界的本質當作“理性”,其基本思路都不外乎是將原本生動活潑的感性世界想象成一個擺在我眼前用來打量的物品,即一個對象,一個客體。而我作為主體,則像旁觀者那樣用自己的思想來剖析這個客體,最終將它分解成可供自我意識消化吸收的抽象概念。然後,再把這個抽象概念作為標簽貼到那個已經被“解剖”的客體世界上。這種“主客二分”的思維方式就和本書開場曲中所批判的那種把美女的胸部分割出來一樣惡心,唯一不同的是:英法庸俗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不是在殺死某個人,而是在殺死整個世界!

我們每一個“打量世界”的人要想讓自己從“肢解狂”的恥辱中解脫出來,進而理解世界的真正本質。就首先需要明白:“世界決不是立身於我們麵前讓我們細細打量的對象。”那種將人與世界“主客二分”的僵化思維模式本身就是畫地為牢,如果不打破它,世界的本質就隻能被我們抽象化、概念化。

那麼,應該如何打破它呢?

現代歐陸哲學大師海德格爾在這一問題上展示了他卓爾不群的思想才華,他告誡大家:任何供“我思”進行對象化掃描的所謂“外部世界”都隻能是概念化的抽象實體,隻有“回到世界本身”,讓世界以內在的方式“自我介紹”,世界的澄明之境才得以向我們敞開。

什麼意思呢?讓我們看看下麵海德格爾舉的例子。

當一雙農鞋被放在那裏而不去穿它的時候,那麼它對於農婦來說就隻是用來“看”的對象,盡管農婦知道這個對象的本質不是別的,就是農鞋。但是,此時的它並沒有像真正的農鞋一樣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並沒有通過展示農鞋本身所具有的輕巧耐磨,便於行走等特征來證明自己的確存在。也就是沒有進行“自我介紹”,所以誰也無法證實眼前的農鞋是真實的具體存在。那麼此時此刻,這個擺在地上的對象實際上隻是被農婦的意識貼上了“農鞋”的標簽而已。或者說,此時的“農鞋”隻是作為抽象的“農鞋概念”,它僅僅存在於農婦的意識中。因此,它便淪為了與農婦這個主體相對立的客體。這個時候農鞋的狀態被海德格爾稱為“現成在手狀態”(Vorhandenheit),這種狀態是對於世界本質的遮蔽。

而當農婦穿著它下地幹活的時候,情況便有了天壤之別!海德格爾說得好:“田間的農婦穿著鞋,隻有在這裏,鞋才存在。農婦在勞動時對鞋想得越少,看得越少。對它們的意識越模糊,它們的存在也就愈發真實。”

當農婦穿著農鞋在田間耕作時,農婦不再是主體,農鞋也不是什麼客體,農婦與農鞋融為了一個不可分割的勞動過程!因為,農鞋在本質上就是用來“走”而不是用來“看”的!所以,穿在腳上的農鞋不再是供人打量的擺設,而是陪同農婦一起東奔西走的“步行者”。在田間地頭的穿梭中,農鞋通過默默的發揮輕便靈巧和結實耐磨等特性,來盡情展現它作為“步行者”的本質。換句話說,農鞋的本質就是“步行者”,但這種本質隻有在農婦的勞動過程中才得以真正綻放出來!而對於農婦來說,此時的農鞋也絕非意識中的抽象概念,而是活潑生動,感性具體的真實存在,因為她在穿著農鞋行走勞動的時候就已經“回到農鞋本身”,傾聽農鞋無聲的“自我介紹”。而這種通過農鞋的使用過程來實現的“自我介紹”,正是農鞋對於自身是否真實存在的絕佳證明!此時此刻,農鞋的狀態則被海德格爾稱為“當下上手狀態”(Zuhandenheit)。隻有在事物處於“當下上手狀態”這一人類的勞動過程中,世界的本質才得以真正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