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鳴先生在此講授燕雲荒史,伯岑有幸聆聽……”
素鳴戈心裏一驚,背著的臉色微變,垂下頭,說道:“此地是仆役居住的下院,將有汙大人。”
摩揭伯岑哈哈大笑,說道:“我是待罪之身,你們不避開我就行。”一腳跨過門檻,乍看見下的衍時,仿佛讓雷電殛中一樣,怔立在那裏,氣勢微凜。隻是那麼一瞬失態,多年來的涵養功夫讓他鎮定下來,還是用一種強烈、銳利、幾乎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盯著燈光下的衍。
摩揭伯岑的異常反應,讓素鳴戈心猛的一沉,隻當他看見少年衍眼裏的憤怒與仇恨。
“以為看見熟人了。”摩揭伯岑走進屋子,目光已從衍的臉上移開。素鳴戈繃緊的心這才一寬,卻不知摩揭伯岑認識的哪個人跟衍長得相像。
巫彌生隨後進入屋子,心裏奇怪:什麼樣的人會讓大人如此驚詫?
眼前的少年,雖然是個下民,眼睛裏有著桀驁不馴的野性,微蜷的褐色發頭緊趴在前額上,臉頰秀美,隻是下顎有些僵硬。
好熟悉的感覺,似乎在那裏見過他;怎麼會想不起來?
摩揭伯岑看出巫彌生眼裏的疑惑,笑著說:“這個熟人,小巫也見過幾次,不過站得比較遠罷了,沒看真切。不說這個,剛剛真嚇我一跳。”說到這裏,朝素鳴戈頷首示意,說道,“夜不能眠,與小巫去尋素鳴先生,琴石苦修告訴我,先生在這裏,伯岑冒昧了。”
素鳴戈如果不是早知道衍在峽穀的遭遇,摩揭伯岑這一番惺惺作態,定能讓他心裏生出許多好感。
素鳴戈克製不讓心裏的冰冷流露出來:“大人讓他人前來召喚素鳴戈就是。”
巫彌生端出一張條凳讓摩揭伯岑坐下。
摩揭伯岑這才再度將目光轉到衍的臉上,說道:“可是十五年前,隨素鳴先生一起來經院的孩子?”
“素鳴十五年前來經院時,發現這孩子躺在門廊下,這才一並抱入經院來。”
“過來時,剛好聽到素鳴先生與這孩子說燕雲之事,素鳴先生的話句句精辟,自不待言,便是這孩子的話,也叫人驚奇,忍不住在外麵偷聽了一會兒,請素鳴先生不到在意。”
“淺薄之論,難入先生之耳。”
摩揭伯岑笑道:“廟堂之言,還不及先生精彩。伯岑獲罪於帝君,流徙燕雲卻是我自己請求的。勿庸諱言,帝國已非昔日之帝國,迦南國勢日盛,燕雲此時成了帝國西南的屏障,隻要燕雲一日在帝國境內,迦南雖有覬覦之心,卻不會輕易妄動。”雖然與素鳴戈說話,目光卻落在衍的臉上。
衍見摩揭伯岑望著自己,心神一動,壯著膽子說道:“那不是燕雲之地要永遠成為荒涼之地?”
“這卻未必,燕雲地勢要高過伽南西北諸郡,楚布河有水導源,南流進入迦南境內,也是居高臨下,隻要帝國好好經營燕雲,反而會減輕其他地域的防務。”
“若是如此,不如破開冰壩,讓楚布河重新流淌在燕雲之上?”
摩揭伯岑微微一笑,十八歲的少年能在他麵前侃侃而談,毫不拘束之感,已是十分的膽識。
“與羲人修好,冰壩乍開,天湖泄下,燕雲荒原之內無人居住,自然不虞洪水滔天。陷迦南西北諸郡於漫野水澤,橫貫迦南國的布列楚河,水量驟增,中遊以下河段,將有洪訊,這是帝國良機。然而,帝國勢弱,百餘年來,再無哪位帝君有這般的雄誌壯誌。”
素鳴戈諤然失色,不知摩揭伯岑為了哪般,竟對少年的衍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摩揭伯岑將淩人的氣勢一斂,望著素鳴戈微微一笑,說道:“素鳴先生在流徙燕雲十餘載,覺得我說的話可有道理?”
素鳴戈意不自覺的頷首附和。
摩揭伯岑哈哈大笑,說道:“今日已盡興,明日再尋先生釋《摩訶藏律》之義。”說著,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素鳴戈驚詫之餘,也不敢挽留。
轉過廊門,摩揭伯岑望著後麵跟上來的巫彌生,說道:“小巫隻是遠遠看過那人,並沒看過他真切的相貌,也覺得十分熟悉,看來,這孩子真的像極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