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夜傳承(2 / 3)

*************************************

記憶中的人生,便是從經院前讓素鳴戈抱起的那一刻開始的。衍常陷入顛簸的夢境之中,仿佛在讓人拋棄在經院門廊下以前的人生都在大河上顛簸。

此時,衍坐在下院的岩石砌成的高牆上,望著遠處高崖上的魔羯。

魔羯是燕雲荒原上常見的一種荒獸,性情溫順,速度極快,長著青灰相間的毛發,頷下長須,有著螺旋紋路的羯角呈黛青色,長而尖銳,如一對利劍支在額上,抵住物體,角尖會放出輕微電流,使人麻痹。

在接近魔羯之前,衍通常會凝丹力為實,布下凝氣甲,荒原上的魔羯少與人打交道,還是本能的用尖角抵上,使出麻痹術,讓衍抓住犄角根部,也來不及逃脫。

魔羯的犄角與完整的皮毛可以賣上好價錢,下民不能擁有自己的私產,素鳴戈每回都拿去換來珍貴的書籍獻給經院。

此時,衍卻沒有心情去誘捕那隻被映顏花氣息吸引過來的魔羯。

鑒於外人在此,經院加強了對仆役的約束,未經許可,不得輕易走出下院,正殿以及廂院的許多雜事也由經院裏的隨侍來做。

昨夜是衍首次見到摩揭伯岑與巫彌生,在峽穀裏隻聽見他們的聲音。

在摩揭伯岑走進屋舍的瞬間,衍首次明白素鳴戈每次的繁瑣的告誡:天外有天。摩揭伯岑透露出的不是武者的氣息,而是一種更加汪洋肆意的大勢。

在去年的寒秋,映顏花綻放的初ye,坐在昆侖荊的樹冠上仰望星辰的衍在瞬間的失神中陷入某種玄妙的境界,神識之中,體內的血脈流淌著,透出淡淡的光輝,與頭頂群星璀璨的蒼穹隱隱呼應,醒來之時,體內多了一股與青羅丹力不同的力量。初時細微若絲,幾乎不能察覺,但是隨著映顏花的綻放愈加熱烈,愈加能清晰的感覺到這股力量的存在。

隨著花期的結束,體內這股神秘的力量也漸漸消失不見,衍隻當修行出了異常,害怕素鳴戈的責罵,也沒有把心裏的疑惑說出來。花期結束之後,卻發現體內的青羅丹力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精純,嚐試施展青羅凝氣甲,竟然能輕易的成功,讓衍心裏欣喜異常。

隨著花期的接近,衍再次感覺到體內的那股力量,雖然細微,但是確確實實的存在著。沒等衍好好研究或者跟素鳴戈提及,摩揭伯岑、巫彌生、師楚等流徙到經院的外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沒有機會坐在昆侖荊的樹冠上,衍似乎捉摸不透那股力量。

但是摩揭伯岑走進屋舍的瞬間,衍感覺到汪洋肆意的大勢,那種相似的感覺讓衍意識到摩揭伯岑體內流淌著與自己相似的力量。

衍體內那股微弱的力量,在此沛然氣勢之前,一觸即潰,如湯沃雪,溶入青羅丹力之中。

摩揭伯岑在那瞬間,震驚於衍與某人酷似的相貌,沒有覺察到衍在那時與常人的不同,也沒發現他眼睛的仇視與憤怒。

巫彌生隨後進屋,隻為衍能將普通的青羅丹力修煉得如此精純而驚詫。

摩揭伯岑與巫彌生走後,素鳴戈也心事重重離去,衍躲在床上,閉上眼睛,摩揭伯岑那雙灼燒人心的眼睛就會浮現出來。

“你甘願在經院如此下作一生……”

是的,這雙眼睛裏要說的就是這些話。

一夜輾轉反複,不能入眠,隻到今日淩晨,才發現體內的青羅丹力似乎精純了許多,隻是再也感覺不到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

迤邐的銅車隊,眾多的家臣環護,摩揭伯岑流徙荒原,仍是一身光輝耀人,在華麗的虛榮之下,則是遮天的權勢。

我會是與他同一類的人嗎?

昨夜瞬間的相似之感,讓衍的心裏滋生出與經院裏青岑岑的高草一樣蓬勃的野心,首次覺得做一名流浪武者並非最好的選擇。

摩揭伯岑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那番話,衍望著遠處高崖上的魔羯,心裏卻是塞了一逢亂糟糟的枯草,不能有片刻的靜氣凝神,苦無機會走到前院去。

**********************

映顏花的樹葉篩下斑駁的月光。庭院的青石板上,就像覆蓋了一層空明的積水。

衍望著弧形的拱門,曲折的幽廊隻露出一角,幽廊的盡頭,就是摩揭伯岑的居室。如果理會錯他的意思,冒昧前往,將會有什麼後果?

衍左腳踏出之時,已變得堅毅無比,穿過拱門,正要往摩揭伯岑的居室走去,身後起了一陣摩挲碎響,轉頭卻見摩揭伯岑與巫彌生從角隅的樹影下走上幽廊。

適才在門外的遲疑盡數落入他們的眼中,雖然被他們掌控於手心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是衍知道,他們能給他一條擺脫下民身份的捷徑。

內心複雜的情感,使衍沉默的站在摩揭伯岑的麵前,不知如何將來意說出口;拘謹近似懦弱的表情,正合摩揭伯岑心中的期待。

摩揭伯岑手結密印,青熒熒的光從手印裏撐開,迅速擴大,光暈也漸漸變淡,直至肉眼看不見。即使感覺不到,衍也知道整座西廂院都讓摩揭伯岑所布的結界遮住。

“我與小巫在此等你多時了,你終究沒讓我失望,親自踏進西廂來。你心裏可有困惑?”

“我……”衍張口欲說,一下子又忘了什麼才是自己真正的困惑。

“你武技過人,通習經義,卻與仆役同居下院,每日執賤役,心有不甘?”

“不錯。”衍脫口而出,難道不正是這樣嗎?

“你天質聰慧,習書過目不忘,習武舉一反三,卻因為是經院所拾的棄子,沒有姓氏,歸為下民,出頭無日,心有不甘?”

“我……”似是而非,衍已不知如何說出心裏不甘。

“你長於經院,長老、師者、隨侍視你為下民,拒而遠之,惟有苦修素鳴戈視你為子,嫉妒猶如毒草在人心滋長,與你同為下民的仆役們,卻因此而疏遠你。你心裏生出困惑?”

衍心裏豁然一亮,說道:“衍得素鳴先生告誡,近年來有所收斂,屈己待人,仍然被排斥在眾人之外,何故?”

“你以為裝作不會武技的常人,就能與他們為伍嗎?”摩揭伯岑伸手指著衍的胸口,“你不甘為下民的高傲的心,讓那些麻木、習慣在社會低層掙紮的仆役們不舒服。下民看不得他人身上流露出高貴者的氣息。”

摩揭伯岑將衍迷惘的神色看在眼底,說道:“你頗以武技為傲,庭院之中,我布下結界,你不妨與小巫比試一番。”對巫彌生說道,“你比衍年長五歲,隻可用一成氣勁應對?”

巫彌生點點頭,說道:“一成足夠了,衍隻修過凝氣盾、旋凝氣甲、矛勁三種武技,我也隻用這三種武技應對。”

衍睜目望著巫彌生,青綢束發,入鬢長眉之下的雙眼就像明澈蒼穹裏的星子,霍然射出冷冽的光芒,臉龐線條稍顯僵硬,恰是他剛毅性格的寫照。

衍自知巫彌生的武技遠在自己之上,卻遠沒有到可以輕視自己的地步。衍讓摩揭伯岑與巫彌生倆人輕蔑的態度激怒了。側頭看了摩揭伯岑一眼,見他已退到一旁,巫彌生雙腳微分,卻是示意讓他先攻。

巫彌生為示公平,左掌撐開氣盾,月光之下,丹力凝結的無形之盾折射出熒熒的銀暈。

自己全力施來,凝結的氣盾要比他厚實三倍左右,以此看來,巫彌生當真隻用一成氣勁凝盾。衍撮拳為矛,凝丹力出拳鋒為矛刃,屈臂為杆,朝巫彌生刺去。

巫彌生看了心驚不小,密羅武技中最簡單的一式矛勁,偏讓他使得銳利無匹,從拳鋒邊緣撐開的矛刃爆裂出青色寒芒,疾刺之中卻藏以旋斬之勢。若非自己早就進入武道的層次,今日非丟臉不可。右手負在身後,左手撐著氣盾擋向寒芒矛刃,意隨心動,氣盾外壁的勁氣層在移動的瞬間,結成一層鱗片,覆在氣盾的外壁。

兩相合擊,爆出紫色光華。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