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褐色的石崖後麵,三個人探出身子,穿著青黑色的粗麻布衫,連著麵罩的帽兜遮住大半張臉,當中一人的眼睛略有些尷尬與歉意,眉眼如月、身形嬌小,那聲驚呼卻是她發出來的;另外兩人眼睛還是那麼的警惕,眸光灼灼,仿佛在荒原裏落單的荒獸,手裏端著的角弓拉滿,猶如第一個收獲日之後的圓月,用荒獸尖銳的獠牙製成的箭簇,閃著森寒的白光。
雖然隻進過一次羽嘉城,素鳴衍對此地的荒野卻十分熟悉;素鳴戈每次來羽嘉購置貨物,素鳴衍都會隨他過來,在城外的荒野等他。
素鳴衍瞥了一眼手中的骨箭,箭簇是某種不知名的荒獸獠牙製成,側望了一眼紫狻,這種荒獸未必有紫狻那麼凶猛,體型卻不亞於她。
羽嘉附近的獵戶還沒能奢侈到用這類凶猛荒獸的獠牙來製箭簇。
羽嘉接近人類生活的邊緣,體形碩大的荒獸都會避開此地,尋常獵戶沒有進入荒原腹地、獵殺荒獸的武勇,出來遊獵的貴族若是獵得一頭體形如此碩大的荒獸,取下的獠牙一定會掛在壁爐之上或許放在書案之上,裝飾跟他們身上的鎧甲一樣豔麗的虛榮心。
這種骨箭的穿刺力還及不上製式透甲箭,但是三人腰側的箭囊插滿這種骨箭,素鳴衍看了心裏直冒寒氣:得有多少凶猛的荒獸死他們的箭下?
他們三人將我當成暹羅狸,想必是想先射殺這隻“暹羅狸”,再合力對付紫狻。
看到王者荒獸不繞道走,不是光擁有勇氣就足夠的。
紫狻現在隻是虛架子,實力遠不及全盛之時,前額幽紫色的彎月印記也黯淡無光;素鳴衍決定還是不要將心裏惱怒表達出來為好。釋去丹力,青碧色的氣盾就像縮進體內似的消失,雙手反剪身後,以示沒有敵意。
近三個月來,紫狻與素鳴衍配合默契、心有靈犀,隨即停下恐嚇意味更多的低吼,卻是小紫狻立在母獸的耳間,全身紫絨毛炸起,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
三人收起角弓,走上前來,摘下遮掩麵目的麵罩與帽兜。左邊的中年人麵容冷峻,粗糙的皮膚說明他經曆常人難以想象的風霜;右邊的少年,臉龐與中年男子十分相肖,年紀與素鳴衍相仿,皮膚黝黑,也是十分粗糙,麵容仿佛給巨風吹裂似的,分布著一些細微的龜裂,站在素鳴衍的麵前,眼角的餘光卻落在紫狻身上,想來這頭王者荒獸給他足夠的威懾。
少女的皮膚或許及不上城裏的貴族小姐們那般細膩嫩滑,但是清澈的眸光射出懾人心魂的魅力之光。
素鳴衍微微一怔,差點迷失在少女明媚的眸光裏。
中年人這才看見素鳴衍臉上戴著的麵具,眼睛的警惕又多了一分,隔著十來步,手貼胸前,微微躬身,說道:“燕雲山的翼風鳥也有走眼的時候,盧笛為剛才的冒失向閣下道歉。”
盧扈與盧青菱也同樣躬身致歉,隻是盧青菱輕柔的聲音裏有些乍見陌生男子的羞澀,十分的好聽。
與臉貼得紋絲不差的麵具折射出微弱的金屬光澤,素鳴衍躬身回禮,摩揭伯岑要求他不得在任何人的麵前露出本來的麵容與身份,看著盧青菱清澈的眸光,覺得胡亂編個名字都是十分失禮的行為,扯開裹開身上的暹羅狸毛皮,笑道:“都怪這身皮子。”扒開冒著縷縷青煙的枯藤,露出悶熟的植物塊莖,“我叫素鳴衍,若不嫌棄,一起食用?”
盧笛側目看了紫狻一眼,遲疑的說道:“前年過天都山時,遇到過一隻百年紫狻,那時自不量力,肩頭給撕下一塊肉,落荒而逃。”
盧青菱訝然驚呼:“二叔的鱗甲功早就練到九重,身上皮肉堅似玄鐵,製式透甲箭都不能穿透,怎會讓紫狻傷著?”
盧笛笑道:“方圓五千裏的燕雲荒原之中讓人敬畏的可不止一隻紫狻,同是天地造物,百年荒獸差不多都具靈性,悟天地之法,已不弱於常人。7Z小說九重的鱗甲功,不值一哂。”
燕雲中山,又名天都山。一片山嶺容不下兩隻百年紫狻。紫狻前額幽紫色的半月印記黯淡無光,仿佛一小撮顏色略深的絨毛,不像熬過數百年歲月的紫狻。
紫狻趴到素鳴衍的背後,微閉眼睛。
素鳴衍目前遇到的武者之中,以巫彌生的修為最高,身前這人就是不如巫彌生,也相差不了多少。紫狻全盛之時,能讓盧蒲笛落荒而逃,看來與蒼狼相鬥之時,她為孕育幼獸已經消耗了許多實力。
素鳴衍伸手撓撓紫狻的頸毛,笑道:“我進荒原修行三個月,途中尋來她做伴,也不覺太寂寞;燕雲山,我正想過去呢。”
若論實力的強橫,巫彌生還不及盧蒲笛;隻是在經院時,巫彌生武技的精妙,給素鳴衍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素鳴衍與紫狻朝夕相對將近三個月,早就熟悉了霸者天成的氣息;三個月來,雖然隻修煉火符術這種最簡單的法術,但是讓素鳴衍對天地間力的領悟上升到新的境界。
這一切使得盧笛給素鳴衍的衝擊感沒有巫彌生那麼強烈,更及不上摩揭伯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