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鳴衍看不清盧笛的實力,讓他有一種淡定從容的鎮定,令盧蒲笛也看不透他的深淺。
若非素鳴衍自幼在經院裏長大,對荒原極為熟悉,不然以他的實力,能安全進入荒原縱深百裏,已是值得炫耀的事,何況獨自在裏麵生活了三個月。
圍殺或者捕捉紫狻獸,隻要舍得血本,都能做到,卻沒聽說過有誰能降服一隻成年的紫狻;看這隻紫狻的神態,也不像被施過禁製之術。
這隻紫狻看上去不像在荒野嶺生存了數百年的妖獸,但是實力不會相差太遠,竟然讓眼前這人隻身降服!
流動著淺金色光澤的精銅麵具,讓人驚訝的不僅是其精致完美的製作工藝,不是走到近處,幾乎就看不出是一張麵具;讓盧笛心靈震動的,精銅麵具上湧動的混沌元素之力是如此的強盛。素鳴衍適才躲開背後射來的骨箭時顯露出過人的敏銳、矯健與隨手撐開的青羅氣盾,讓盧笛以為眼前這人是個武者,走到近前,萬萬料不到竟是個術士。
一名兼修武技、有實力降服紫狻的術士與一頭紫狻,足以跟一名天榜強者相抗衡。
或許他就是一名天榜強者,三個月前,燕雲中山南端的力量場異常,大概與他有關。
盧笛想到適才的冒失,額頭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素鳴衍請他一起食用悶熟的塊莖時,盧笛沒想過要拒絕,將用某種獸脊骨與角筋製成的角弓隨意放在地,在素鳴衍身邊坐下來,學素鳴衍那般,拾起一隻塊莖,吹去熱氣,剝開微焦的表皮,鑽出一股異香來。
素鳴衍幾乎以定他們三人是燕雲山西邊的流徙之民,不過看到盧青菱雅氣的吃相,素鳴衍可不認在黑礫原那麼惡劣的環境之下,會培養出如此文秀的少女。或許她在黑礫原的地位十分尊貴也說不定。
這些年對瀆神之民的禁錮已沒最初百年那麼嚴厲,巫氏甚至私下來派遣商隊過燕雲山與那些瀆罪之民交易,在黑礫原裏苦苦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瀆罪之民偶爾翻越燕雲山,潛入帝國境內,也不是新奇的事情;貝迦羅人組建了貝迦帝國,帝國甚至與其互遣使者。
黑礫原環境惡劣,可沒聽過有什麼勢力已成了氣候?
盧蒲笛三人也正要去羽嘉;紫狻進入羽嘉城,必定會引起騷亂,城裏的貴族若是起了貪念,素鳴衍可沒有信心將所有人都唬住,何況城裏駐著軍隊。
雖然不舍,素鳴衍還是覺得紫狻應該回到荒原裏逍遙自在;紫狻的實力雖然無法跟全盛時相比,但跟素鳴衍在一起將近三個月,素鳴衍也沒覺得她是個爭強好勝的主,隻要避開實力超強的王者荒獸,紫狻在荒原裏生存完全沒有問題。
穿過燕語高原的最南端,羽嘉城就在萬仞石崖之下,素鳴衍摟過紫狻柔軟的頸項,突然間湧上依戀不舍的情緒。或許素鳴戈離開經院之時,這種情緒早就壓抑在心底,素鳴衍差點就忍不住在盧笛三人的麵前湧出淚水。
紫狻低吼了一聲,柔軟的頸毛貼著素鳴衍的臉搔首,低頭讓坐在兩耳間的幼獸滑下來,銜到素鳴衍的腳邊。
“你讓小紫狻跟著我?”
紫狻低吼了一聲,滲出水澤的獸眼裏有些許憂慮。
紫狻實力沒有恢複,幼獸跟著她會更危險。
素鳴衍點點頭,將幼獸裝進衣襟前擺的衣兜;看著紫狻幽靈火焰似的身影消失在山林,素鳴衍突然覺得心很痛:從這裏下去,或許沒有一個人能與紫狻一樣給自己真實的依戀。
望著羽嘉城近,從這裏下山,卻還有兩天的路程。先從燕語高原的南崖下到楚布河岸,沿著湍急、寬近三十丈的楚布河,向下遊走上將近百裏的路程,就到了羽嘉城。
在羽嘉城往北上溯將近百裏的水道兩側,低矮的山陵起伏,那裏是狩獵隊活動範圍的邊緣,配置精良的狩獵隊將荒獸擋在羽嘉平原之外。
青煙從茅舍的煙囪嫋嫋上升,農夫在山陵的平坡上開墾出良田,雖然正曆嚴冬,但是北部冷冽的氣流,在燕雲荒原裏耗盡了精力,進入羽嘉平原就沒有什麼威勢。
沿著楚布河繼續往南,土地更加平坦,已能看見貴族們的莊園以及被迫在農莊裏勞作的下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
盧扈似乎在回憶千年之前的楚布河:“二叔曾說楚布河寬達千丈,眼前水量不足百一,難怪出羽嘉城不過十裏,就沒入流沙地裏。”
“羽嘉峽穀平原曾是燕雲與迦南最重要的通道,西邊要翻越千仞羽嘉山,往東要翻越峻衡山係,不過眼下羽嘉峽穀平原的作用已是十分有限,楚布河出羽嘉城十裏就完全斷流,南部三四百裏縱深的羽嘉平原,都是荒漠,尋不著水源。羽嘉離青嵐帝國的腹地也遠,青嵐征迦南,十次當中隻有一兩次從羽嘉出兵;翻越峻衡山中部的山口,似乎比走羽嘉荒漠要方便一些。”
素鳴衍打量盧蒲笛冷峻的側臉,相處已有三日,但是盧笛眼裏的警惕與戒備沒有減去多少;可以肯定,他現在與盧扈說著話,三分心神還是放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