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條到另一條
我也看見了 人們也說了
有一條河的河床是鐵格網
所有的泥沙都被篩掉
水波越來越清涼
河水也還那麼流長
兩條河在交彙流淌
少年時認識的漢子
在中流洗菜
高高的顴骨
破舊的紅背心
都還和過去一樣
抬著大盆大盆的水
走過了多少年
還是這麼多的夥伴
座位
教室裏有我的一張座位
常常 清涼的風
拂過起伏的書頁
要不倦了 就畫著
彎曲的圖案和熟悉的名字
終於 我走了
身後留出了一張空空的座位
殘像
我的年華 和情感的歲月
都已悄悄地過往
可人們的腦海裏
仍雕塑著一幅我昨日的殘像
一瞬的印象 一瞥的目光
交織成一麵冷光的網
它終生縈繞我
我被釘在這永恒的十字架上
我害怕那已逝的羅網
我更害怕那將來的羅網
它來到時 我的殘像
又會閃爍出殘酷的光芒
我的手還會發抖
我的心還會發慌
我的血會和別人的血一起迸出
塗在開滿楓葉的牆上
最後一片樹葉
你站在冬天的枝頭
在寒風的搖擺中屹立
像一隻沒有閉上的眼睛
暴風雪在狂歡舞蹈
茅屋垂下幹枯的簷草
嘴唇在湖岸上 凝凍
再也不要說話
大地用潔白的麵具保護自己
不被凍死
你為什麼還在高高的枝頭站著呢
你難道沒有看見
所有的樹葉都在大地上死去
肉體腐爛 隻留下青色的網絡
映照淡藍色的雪層 像是思想
你那一隻眼睛也正在這樣地腐爛麼
你不害怕暴風雪開槍射擊你
用漫天的霰粒射擊你
像打中一隻麻雀
隻開一朵血肉紛飛的花
積蓄的是春天的熱情
積蓄的是夏天的精力
積蓄的是秋天的經驗
你站著 然而
你 樹幹裏太陽一樣的心
都快支持不住了
傾斜地移向南方
浸出了疤節圍繞的血痕
寒冷卻不管一切
風在切割你細細的根柄
像手術刀切斷最後粘連的視神經
一陣陣牽心的痛苦
一陣陣目眩頭暈
你 在風中變形
暴風雪放不過你 雖然
一個 無關大局
但 隻要有你
便是嘲笑 便是否定
它們知道 你親眼看見
寒流怎樣將小草連根拔掉
凍結了石頭 吹水成冰
因此 它們害怕你控訴
用一望無際的生機
用永不消失的活力
在春天
不甘心被吹落
不甘心在一個黑暗的洞穴裏
冷冰冰地埋葬 腐爛
你站著
便為樹枝 這古怪的幾何圖形
找到一個目光的核心
便為一片灰暗的樹林
豎起一麵微小的
拍動著翅膀的旗
你站著 莫非你已
越過了廣袤的 泠泠的 時空
擺脫了在身邊短暫環繞的界限
看到了茫茫大海的另一邊
在赤裸裸的熱帶陽光下
一個個白沫圍繞的海島
像一顆顆蔚藍的眼珠
椰子樹 伸出長長的睫毛
向你凝視 向你微笑
和你一起渴望
用毛茸茸的 碧綠的樹葉
綴滿這個彎曲的世界
籃球隊員
你們都穿一樣的服裝
個子也都差不多
隻是號碼不同
在畫著白線的場地上
你們衝著 撞著
變換各種姿勢
大手在抓什麼
骨節在敲著誰
全體人隻有一個目標
把成果裝進籃子
可每次都裝空了
於是一切又重新開始
甚至沒有喘息的機會
千萬張緊張的臉，叫喊的臉
應著亂七八糟的掌聲
為你們助威
時辰到了
成果全結晶成數字